无高考不青春
那些并肩作战的奋斗时光
都慢慢沉淀为最珍贵的回忆
但今天小布想说的是
或许你的回忆里也有“它”
每年高考
黄主任都会带来一波流量
去年就曾因被“关禁闭”冲上微博热搜
“黄主任”何方神圣?
答曰:一只狗。一只海安中学的狗。
2007年
小奶狗阿黄流浪到海安中学校园
从此 流浪狗变身校园犬
它的“狗生”也与海中紧密相连
陪伴学生16届
在海安中学师生心里
“阿黄”是不可或缺的特殊存在
如果阿黄会说话
丁兆梅
阿黄从未开口说过话。
它若能开口说话,我就得单膝跪下,赶紧把手中这支笔恭恭敬敬奉给它。让它说,笃定比我精彩——得多。
虽然它没长成人形,只生成了狗样,且半生放浪不羁爱自由,但十五年的岁月变换似乎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什么沧桑。它就这样一路绿灯混成了新华东路一号附近的高寿狗。不只高寿,还儿孙满堂。阿黄开枝散叶后的狗子狗孙们早都投奔了好人家,又或各自仗剑走天涯,虽无天伦之乐,但阿黄似乎并不惆怅——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什么事都难不倒,一直到老。
得体退出儿女世界后的阿黄活动范围以学校为半径,一直过得很不错。阿黄之名出处无从考据,是不是精通狗语狗情也无从得知,大众所了解的是:这家伙狗缘人缘都不错,狗友人友也不少,它成为网红,纯属偶然,但仔细一想,也是命定。
阿黄生于斯长于斯,逐渐成了校园里的吉祥狗。在高中娃娃眼里,它比人家大厅里和柜台上供着的招财猫更为讨喜。毕竟它每天活泼泼地在脚边打着转,生命力是旺盛丰富的,抬望眼看到的人景物是赏心悦目的,周边的气场也是干净祥和包容上进的。
遇到阿黄的时候,我常会萌生采访一下它的冲动。但它是条傲娇的狗。心情好的时候,它会停下来玩一会儿;有闲的时候,它也默许人左拍右照甚至合影。但它的发挥不够稳定,总有一些时刻让你一言难尽,对人爱理不理甚至理都不理,任你喊破嗓子晃悠零食甘愿当舔狗,它依旧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下我兀自风中凌乱。好在阿黄不会开口说话。如果阿黄会说话,我可能会陷入双倍尴尬。用小羊的话说:听说学校来了个新同志……汪……这是个什么类型的傻瓜?
阿黄有几个时段会特别忙。它并未戴过手表,也没有手机,我也从未见它认真打量过图文信息大楼顶上那个准点报时的超级大钟,但它的生物钟特别准,准得让我们这些人类百思不得其解。
阿黄第一忙的是跑操。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大多时候阿黄会准时跑到年级第一个班旁边伺机而动。孩子们整队准备时,阿黄就坐在一边静静等候。彼时激动人心的音乐已播放了一小会儿,作为一条经验丰富的校园狗,阿黄从不抢跑。等到领头的旗手出发了,阿黄才同步开动,伴着旋律四肢生风,边跑边回头查看大队伍情况。它既不甘落后,也不贸然抢道,只在不远不近处保持着相应的节奏,一路护送娃娃们到操场。
如果阿黄会说话,这个时候可能会说啥?喊加油还是讲个笑话?
阿黄不说,但娃娃们会说。他们说阿黄就是个好朋友,烦了累了,跟阿黄嬉戏一会儿,人就轻松了很多。
阿黄第二忙的是吃饭。
阿黄自己不愁没饭吃,也不愁吃不好。娃娃们各有各家爹妈从五湖四湖挑回的爱心零食,给阿黄带便当,是很多高一高二高三娃的日常乐趣。味道不咋的、颜值不高的、过于家常的,阿黄都不太放在眼里,看看,闻闻,甩甩尾巴,不置一词地走开。遇到对胃口的高蛋白火腿肠之类,阿黄就会抛开矜持,先现场狼吞虎咽吃一根,再水到渠成地叼一根走,毕竟校园外头还有些狗朋狗友。有时候它懒得会友,就转悠到校园角落僻静处,刨个坑把好吃的埋起来,留着当晚饭或夜宵,又或另作它用,只有它知道。
阿黄只要有空,就忙着陪娃娃们去吃饭。有时候陪高一娃,有时候陪高二娃,有时候陪高三娃,还有时陪外头来参观或考试的娃。总之,有陪无类,它貌似欢迎所有孩子,对娃娃像夏天般的热情,对教师像春天般的温暖。
至于和路人的缘分,就多了好些随机因素。面熟面善的那部分,阿黄尚能亲近,对半生不熟或试图捉弄它的调皮鬼,阿黄往往呈现出“生人勿近”的高冷。我曾在校外河边见证过它对同类“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前因后果无从知晓,只见阿黄一路狂叫着追咬着另一条流浪狗,直追到那条花狗落荒而逃不知所踪,阿黄才停歇下来,又原地“汪汪汪”叫上几声后,方摇摇尾巴班师回朝。
阿黄平时不声不响,尤其是每天在各个教室间陪伴孩子们早读或晚自修的时候,从不轻易开口。它和师生们早就心有灵犀,无言就是太平。此刻它大声喊出了一连串话语,都是啥内容?难不成是“守护平安校园,必须警惕坏蛋”之类?你猜。
阿黄第三忙的是巡视。高中生们大考三六九,小考天天有,考试从来都是兵家小事。阿黄不参加考试,只在各个教室跑来跑去,不看卷子看娃娃,看他们静悄悄埋头做题,它淡定安详,俨然一副巡考官模样。平时没什么问题,大家习惯了它的无事忙,喜欢它呆在身边管天管地管空气。但高考时段不行,全国一盘棋时,容不得一丁点儿闪失,很多事情就由不得阿黄了。 没成“网红”前,阿黄也很红,红在海中学子心中。不管是毕业很久还是正在学校,阿黄一直是大家的小伙伴,是不饶舌不搞事的好朋友,是长久陪伴、见证青春的校园犬。高考时分,怕它突发狗性狂叫乱吠吓了考生,怕它到处乱窜影响高考大局,只能把它关进笼子加上锁。失去自由的阿黄一时转不过弯,自闭,不食,满身满脸不开心的委屈小模样被关心它的老师发在了朋友圈,然后被广泛传播,牵动着海中校友的心,拨动了流浪游子的魂。
今年的6月5日下午,阿黄又提前被控制起来。毕竟6号会有很多外校孩子来熟悉适应考场,万一(这可恶的万一)惊吓到其他考生,则阿黄罪过大矣,多年积累的人狗间的信任感安全感生态和谐感被破坏殆尽不说,还可能把所有参与高考服务工作的人员拖下水。
6日中午,阿黄居然混在去食堂的孩子中间,哧溜哧溜走过图文信息中心西门。大太阳明晃晃的,我一度以为是光的折射导致了幻觉,赶紧打开手机录制功能:没错,阿黄确实出现在此刻的镜头里,正欢快无阻地跑着。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笼子跑出来了。
可怜我一帮同事,放下手头工作,没了午间小休,各种哄骗引诱加围追堵截,忙活一个大中午,终于把阿黄锁定在地下室局部区域,但还是没能把阿黄请进笼子。一个同事急中生智,赶紧联系宠物店,专业跟猫狗打交道的小伙子来后,戴上防抓挠手套,各种好吃的配合着嘴里念念有词,才把阿黄送进了笼子。
关了禁闭的阿黄不好好吃饭,不但憋着气,还憋着尿屎,须晚上牵它出来后才肯出恭。白天在食堂附近,偶尔能听到它断断续续的小声抗议,声音哀怨,哀怨又彷徨。我听来听去,似乎是“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快来将我解救”的旋律。
好在食堂离教学区很远,其他人听不到。但其他人会牵挂阿黄。当天考试结束了,校长老师们会抽空过来看看阿黄,跟它唠上几句嗑。阿黄一脸的怨,貌似并不领情;但情绪,似乎好了那么一点儿。
熬到高考最后一门结束,阿黄解放了。出笼的阿黄比高考结束的娃娃们还要丝滑欢畅,一溜烟就窜出校门呼朋唤友去了。当天晚上,玩够后的阿黄又开开心心回来了。
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娃娃们来来往往,阿黄陪伴左右。知情人一声慨叹:阿黄快成精了。
阴差阳错的,去年春季,我因一篇家长发言稿成了所谓“网红人”;没过多久的夏季,阿黄因高考季的关禁闭成了“网红狗”。我俩都不属海中辛勤耕耘队伍中的主力军,至今充其量算学校的边角料。我当初沾沾自喜几分钟后就瑟瑟发抖,毕竟名不副实难以为继的日子会很凶险很残暴。用我妈的话说:你这个人如果三天没被打压,可能就要飘了。但阿黄从来都是淡定自若波澜不惊,你赞美它,或是无视它,甚至排斥它,它照单全收,不飘,也不低到尘土,只继续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惬意的校园生活。相形之下,显出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倘若阿黄会说话,是否会这样开导我:年龄只是数字,阅历才是财富;网红纯属虚幻,实干才能兴邦。
虽然阿黄不会说话,但我还是天真地设想着某种可能性——比如跟阿黄先期沟通一下,如果哪天我给它尝一口以“阿黄”之名制作的咖啡,希望它能够抬头吧唧吧唧小嘴巴,真诚准确地给出三连赞:“汪——汪汪——汪汪汪。”
阿黄只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华田园犬,但海中娃们早给它命了一个标准英文名——YELLOW DOG。不管美式口语还是英式发音,听起来都是:耶鲁·杜克。
中外结合,人畜无害,挺好的。
(注:文中两幅美术作品系包钰老师为海安中学图书馆“阿黄咖啡”进行的专题创作)
作者简介
丁兆梅
江苏省如皋师范学校九四届毕业生,浙江大学语文教育硕士,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现任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图书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