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一腔酬壮志,
枪林弹雨扫敌顽。
万千将士埋忠骨,
方换神州盛世年。
岁月静好,昔日战场的硝烟早已散尽,历史因铭记而永恒。巍巍蒙山,汤汤沂水,抚今追昔,百感交集。
1947年5月13 日,由毛泽东指示,由陈毅、粟裕指挥,举世闻名的孟良崮战役在蒙阴县打响。激烈的炮声震动了整个沂蒙山区。张灵甫率领74师占据了孟良崮的有利地形,他认为周边几十万国军近则不到10里,远也不过100多公里,他目前已控制制高点,只要四面的国民党围过来,他74师不但能解围,更能实现“中心开花”,创造围歼陈毅、粟裕的华东解放军大捷的奇迹。石头山上,双方开始了残酷的血肉拉据战,就地形而言,我军不占优势,被敌方猛烈的炮火反扑下来,一时之间,血流成河。但是将士们还是前赴后继、轮番进攻。漫山坡上,满是敌我的尸体,完整的、残缺的,横躺竖卧血肉模糊,倒在一起混成一堆。孟良崮是石头山,渗不进土壤的血水就顺着山坡往下流淌,淤积在死者的周围。粟裕将军命令主攻部队不惜代价加速猛攻,一定要在国民党的援军到来之前迅速歼灭整编第74师。最终,经过两天两夜的浴血奋战,英勇无敌的华东野军将张灵甫74师全部歼灭,取得了孟良崮战役的胜利。
当时我的父亲正是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的一员,在这次战役中他身负重伤,子弹打在身后的石头上又反弹回来穿过背部进入父亲的肺里。由群众自发组织的担架队、护理队冒着枪林弹雨抢救出奄奄一息的父亲。可是毕竟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这颗险些夺去父亲生命的子弹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肺部,后来经鉴定父亲的伤情是二级甲等残废军人。每逢阴雨天,旧伤发作还是隐隐作痛。记忆中从来没有听父亲喊过一声“疼”。根据父亲的回忆,当年他们的弹药给养,主要依靠解放区百姓的支援,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些把他从死人堆里拼命救护下来的战友和乡亲,他才有今天幸福的晚年。
济南荣军学校毕业后,组织分配父亲来到鲁西北的这个小城工作。在商业局下属的百货公司直至离休。父亲膝下无子,在他五十多岁那年抱养了我,当时我还是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那时的婴儿食品几乎没有,不像现在有品种繁多、营养丰富的奶粉等。父亲托人四处打听,找到有奶牛的人家,为我订制了鲜牛奶。六月天,天气逐渐炎热,父亲为了能保证我每天都能喝到新鲜的牛奶,他天天去深水井挑水,把牛奶放在拔凉的井水里,每隔几个小时换一次水,为的是让鲜奶始终处在冰镇的状态以防变质,待到喝时再文火加热。就这样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我一天天长大。
童年早期的印象是租住在县城东街的一座土坯房里。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土炕上有一个盛放衣服的樟木柜子,母亲说这柜子是她当年的嫁妆。老房子每逢雨季就会漏雨,漏雨的原因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吧!每到这个时候家里的盆盆罐罐全部出动,一时间“大盆嘈嘈如急雨,小罐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景象至今记忆犹新。最难熬的是冬季,那时的窗户是纸糊的,凛冽的北风从窗户缝里尖叫着挤进来,浸入骨髓的凉气不时地从脚底缝隙传遍全身,两只手一直揣在棉袄袖里,好像整个冬天都不曾伸出来过。如今的冬天,我们生活在舒适、惬意的地暖楼房里,想起那不识愁滋味的天真童年,真是苦中有乐。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末,我六岁那年,父亲单位分给我们家一套房子。搬到新家的那天,我欢呼雀跃,竟兴奋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新家在商业局的家属院,位于县城的中央,也就是现在艺术中心的前身。前后共四排红砖瓦房,一排三户,每户两间正房,两间偏房。跟周围那些矮旧的房子相比较,家属院成了那个片区“地标性”的建筑。我也因为能居住在这个大院而曾一度地产生一种优越感。直到2000年父亲去世,一直都生活在这里。
家属院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小朋友都去上幼儿园了,只有我每天呆在家里。那时全家仅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生活还是有些拮据的。父亲并没有因此放弃我的学前教育,他为我买了一年级的课本,还教我背诵简单的古诗。很快,我爱上了那些用最简练的笔墨、写得惟妙惟肖情景交融的古诗 。以至多年后,当我站在仙人湖畔看到点点的鸥鹭时,不禁会想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印象最深的是稍年长些时父亲教我王翰的那首“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诗中旷达中透着豪迈,而于豪迈里却又是无比的凄凉。那是一种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更是一群保家卫国将士的英勇斗志。每每读及此处,总能体会到那种激荡悲壮的情怀,却又深深痛恨战争的残酷和无情。现在想来,小时候的这些训练,和我后来的创作有很大的关系。机缘巧合,2017年我先后加入德州诗词协会、陵城区作家协会、德州市作家协会等。2018年如愿以偿加入中华诗词学会,我第一个想到要分享的人就是父亲,遗憾的是父亲已然离我而去。
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我们非农业户口要凭借居民粮食供应本到指定的国有粮店购买计划粮食,有的家庭孩子多饭量大,往往会出现供粮不足的窘况。父亲一向乐善好施,常常把自己的粮食供应本给那些有需求的朋友用。他还把为数不多的工资拿出一部分寄给远在家乡务农的战友,父亲说不能忘记那些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父亲是一个特别容易知足的人,他总是说跟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他是幸运的。父亲给了我一颗善待别人的心灵,给了我一双善看世界的眼睛,给了我无形但却巨大的精神财富以及正直善良和宽容的美德。
2000年,父亲患上了直肠癌。父亲1945年8月参加革命工作,青春戎马,晚节黄花。父亲最终没有能斗过死神,生命的吝啬与无情骤然间变得不可抗拒。至今想起父亲最后的眼神,是多么的不舍。我知道父亲有太多的牵挂,他就这么走了,留给我的却是深深的心痛和悔恨,我还没有来得及让他感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父亲走了,一时之间,感觉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父亲没走,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带你去看你爱着的这片热土,共同感受,共同体会。
2018年6月,我随陵城作协去红色革命根据地滋镇三洄河采风。三洄河虽然没有孟良崮那样彪炳史册的巨大战役,但是在整个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三洄河军民团结,出生入死,对日军的残暴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无一人叛党。因此,三洄河村又被誉为冀鲁边区的“小莫斯科”。我们认真聆听了村里的老人为我们讲述当年大家如何掩护抗日军政人员的故事,村民魏玉元、魏玉杭为掩护抗日军属被活活砍头和推到猪圈里活活砸死等等悲壮的故事。采风结束,我写了第一篇抗战题材小说《平民英雄魏玉杭》。带着感同身受的悲悯去体验那些细弱的哀伤、恐惧,欢欣和希望。当我们从战争的阴霾里走出,父亲,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发出由衷的感叹:告别那个梦魇的年代,真好!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父亲回来了!父亲对我说,我看到了,都看到了!小菊是爸爸的骄傲,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女儿……我高兴地拉着爸爸温暖的大手,依旧是爸爸慈爱的眼神,好像真的又回到了从前。醒来,泪已千行。
作者简介:
孔祥菊,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山东省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德州诗词协会会员,德州作协会员,陵城区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神州文学》《黄河文艺》《建设银行报》《山东散文》《老干部之家·诗坛》《南充文学》《德州》《鲁北文学》《德州晚报》《德州日报》《暮雪诗刊》学习强国各大网络平台等。连续两届荣获 “东方朔文艺奖”文学奖,全省离退休老干部“向党说句心里话”诗词征文一等奖。喜欢诗词、散文、朗诵,朗诵作品《惊涛骇浪展华章》登上学习强国。着诗词作我盈盈的霓裳,让诵读成为放飞心灵的牧场。
壹点号孔祥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