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勤劳的昌叔
【谨以此文沉痛悼念昌叔】
文/刘惠球
今年因为疫情,响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春节就没有回老家。正月初七中午接到老家小叔子的电话,说昌叔过世了。噩耗传来,我不禁悲从中来。
昌叔名叫陈付昌,是我夫家同宗的叔辈,今年已是85岁了。昌叔家境贫寒,一共六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二,穷人的孩子当家早,昌叔从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农活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练就了一副好把式。
听村里面长辈讲,1954年修西湖,昌叔也参加了,由于工期紧,工地上都是加班加点地干活。有一天雪下得很大,昌叔看到车水的活是一个50多岁的同乡在做,车水要靠两只脚不停地踩,体力消耗很大。天冷雪大,昌叔看到同乡踩得有些吃力,赶紧过去跟他换衣服。
车水任务重,十几个人轮流加班加点地踩,昌叔年轻体力好,就自告奋勇每班都多踩一些时间,一天一夜干下来只休息了5个小时。最后实在是太累了,一个不留神脚一滑掉进了水里面,大家把昌叔拉上岸,人已经昏迷不醒了,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完了说累的,开了点药交待要多休息,就这样回去休息了不到2天,昌叔又开始干活了,是工地上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昌叔结婚后,一直没有小孩,因为是同宗,公公婆婆就把自己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了昌叔,昌叔和昌婶喜欢得不得了,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
1973年我嫁到了夫家,开启了我人生的一个新的篇章。再不是在娘家有父母、哥嫂疼爱的小公主,当了媳妇,得事事亲为,小心谨慎。记得出嫁前母亲还特意叮嘱我:“嫁过去了要孝敬长辈,疼爱小叔小姑,和大人、亲戚、邻居都要互相帮助,勤劳友好,自尊自重,做一个好媳妇儿,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尽管我按着母亲的叮嘱做人做事,现实生活还是给了我太多的苦难和艰辛。
嫁到夫家所在地万家冲时,正是双抢季节。万家冲小田多,大田少,插秧割稻都是分到个人的,我和公公、昌叔昌婶分一组,我们做了个简单分工:昌婶和我负责插秧和割稻,公公和昌叔负责扯秧和打稻谷。
七月的太阳如流火,火辣辣的,弯腰在田里就像抱着一个火炉,热风阵阵吹来,令人窒息。那时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每天都觉得没有胃口,只能勉强吃一点东西,总是打不起精神,特别是一弯腰就感觉憋得慌,随时会倒下,但我还是咬着牙坚持着。昌叔看到我状态不好,经常是要我去休息一下,让昌婶多插秧,多割稻,他自己的活干完了,也不休息抽烟,拿起镰刀,就下田割稻,像一个陀螺不停的转着,尽量的多干一些。在昌叔昌婶的鼎力帮助下,我才算是圆满地完成了到万家冲的第一个双抢。
1974年我刚生完小孩没多久,就分家单独过来了。因为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分家后我的事就更多了。一个女人在家既要出工,又要照顾家带小孩,公公婆婆也从来不帮我,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昌叔看不下去,跟公公婆婆说了好几次,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时他们要搭把手。还经常跟我说,遇到需要帮忙的活就给他说,特别是挑担的重活。那个年代家家要做的活都多,我也不好意思老是去麻烦他,能做的都尽量自己做。
那个时候每天做完生产队的工夫,经常是天都黑了,赶紧往家赶,到家先给儿子洗完澡放在床上,再做饭,饭做好了要先把儿子喂饱,自己才能吃。
做完队里的工夫之余,除了照顾儿子,还要抽出时间来做家务活,自己砍柴,自己碾米……别的都还好,碾米是重活,挑米一趟来回有六里路,还有一段上坡路,每次碾米回到家,腿都是在打颤,得休息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
日复一日,每天都很累。看着儿子乖巧懂事,一天一天长大,白白胖胖,两只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好看极了,是我那时最大的安慰。多少次疲惫不堪的时候,也只有每天回家后有儿子相伴,才会觉得没那么累了,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有一次挑米途中正好遇到了昌叔,昌叔二话不说赶紧过来接过我的担子,帮我挑回家,路上就训我,说这么重的担子,干嘛不叫他!到家后还一再叮嘱我,以后碾米一定要叫他。再后面这些重活,基本上都是昌叔把工夫做完了抽空来帮我做的,解决了我生活中好大的难题。
昌叔有个妹妹,结婚后一场意外导致全身瘫痪,昌叔心疼妹妹,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给妹妹治病,在昌叔和妹夫的共同努力下,硬是把妹妹治疗得可以下地走路,生活也能自理了。
昌叔儿子结婚后,跟儿媳常年在外面打工,孩子放在家里,都是昌叔昌婶带着。1989年昌婶生病离世,家里的担子全落在了昌叔一个人身上,既要干地里农活,又要做家务,还要带小孩。昌叔起早贪黑地做,每年地里的收成,除了自家吃,还有富余的可以去卖,挣点家用。到了蔬菜成熟的时候,他都是天不亮就挑到街上去卖,卖完菜再赶回来做农活。昌叔耕田是一把好手,承包到户后,昌叔就一直养着几头牛,村里面有耕地的活各家各户基本上都会找他。
我招工回城后,回去的人就少了,有时候逢年过节回去,昌叔昌婶必定会接我去家里吃饭,每次都是满桌子好吃的菜,一个劲地叫我多吃菜,让我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天有不测风云,六年前一次意外,昌叔摔断了腿,家里人将他送到医院去治疗,结果他说什么也不去,叫家人叫了附近的赤脚医生过来给看了看,开了点草药,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总算是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
稍微好点,昌叔就开始劳作,拄着拐杖也停不下来,每天拄着拐杖也照样下地做农活,上街卖菜。只是不能再耕田了,昌叔无奈而又不舍,把养了多年的老牛给卖了。
自从摔断腿以后,虽然昌叔力所能及地做些农活,但是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到了去年已经基本上不能做事了,成天躺在床上,身体也日渐消瘦。
今年正月初六昌叔儿子给他理发洗澡,昌叔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人也瘦得皮包骨。可能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收拾妥当了他叫儿子从柜子底下拿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有厚厚一叠各种面值的现金和一张存折,他都交给了儿子。第二天的上午,昌叔就与世长辞了。
昌叔这一生就像一台不停转动的机器,日夜奔忙,永不停歇,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清明我回了趟老家,去祭奠我的父母和祖辈们,也去拜祭了昌叔。站在昌叔坟头,看着新堆的黄土,又想起了昌叔帮我做农活、挑担子的那些岁月,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昌叔一直像对待女儿一样无私地帮助我,如今再回首已是阴阳两隔,不禁唏嘘不已。
昌叔这一生艰辛勤劳、与人为善,如今斯人已去,唯有祝愿昌叔在天堂不再有这般辛劳,平平安安、福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