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813一858）字义山，号玉溪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县）人。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写出了他那个时代的“朦胧诗”。

李商隐是晚唐最好的诗人。他的诗里有六朝骈文的用典精巧绵密，有杜甫近体诗的顿挫抑扬，有李贺乐府诗的瑰丽新颖，他把这些语言技巧融汇到他擅长的扑朔迷离，含蓄朦胧的氛围中，以一种一唱三叹，回环往复的章法把诗意组织成迷宫般的语义结构，来表现心灵深处难以言说的感受，这就形成他极其独特的诗歌风格，以至后人觉得他不仅是“晚唐第一人”（清叶矫言《龙性堂诗话》），甚至七律七绝简直是“唐人无出其右者”，“为唐人之冠”（清田雯《古欢堂集》）。若是单单从诗歌语技巧方面来说，这些意见都不无道理。李商隐的诗对后世的诗歌创作有很大影响。

这次介绍他的七律《锦瑟》，这首诗含意朦胧，向来歧解最多。

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简注：

锦瑟，古代的一种绘有美丽花纹的乐器。这首诗以开头二字为题，实际上等于“无题”，所以引起了古往今来对诗意的各种猜测。无端，没来由。柱，乐器上用于架弦的小木柱。思华年，追忆少年时光。思读去声。庄生句，典出《庄子齐物论》载庄周梦蝶事。意谓华年往事如梦幻。望帝句，典出《华阳国志》载古蜀国君主杜宇死后化为杜鹃啼血事。意在表现青春逝去的悲哀。沧海句，《博物志》载南海鲛人流泪化为珍珠事。这里是丽景渲染凄迷哀怨的气氛。蓝田句，戴叔伦曰：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司空图《论诗书》引）。意谓美好事物如烟雾般消散无痕。可待，岂待。

散绎

绮丽锦瑟为什么，无端拥有五十弦。

每一根弦每一柱，全都令我忆当年。

如同庄周晓梦中，化为蝴蝶飞翩跹。

望帝伤春千万恨，种种哀怨寄杜鹃。

又如明月照沧海，鲛人流泪化珠圆。

蓝田美玉埋土里，天晴日暖生轻烟。

此情不待今日忆，当时教人怅怅然。

品读：

商隐此诗，歧解纷纭，俱属猜测。有说是悼亡的，有说是自题诗集卷首的，有说是咏乐器的，有说是自伤一生的，甚至还有的说是讽谕政治的，暗恋别人家侍女的，正如王士禛《戏效论诗绝句》中所言：“一篇《锦瑟》解人难”。其实，这些解释均无充足的证据，只是在作“自由的解释”，我们也只能承认这种“解释的自由”，让人“姑妄言之”，于己“姑妄听之”。周振甫《诗词例话》中罗列多种歧解，并作了辨别取舍。

倘若仅就诗中说的“一弦一柱思华年”而言，我们则不妨认为它是商隐晚年回首一生遭遇之作。它用了比兴，象征的手法构成繁富的艺术意境，给诗歌笼罩上一层神秘色彩，寄托了诗人低回欲绝的情怀，因而千古费解。

首二句以锦瑟起兴，引起对华年往事的追忆。

三四句写一生如梦，无论梦中还是梦醒，都一样迷惘历乱。心中的哀怨，只能借杜鹃鸟的哀鸣表达出来。

五六句写失恋（失意）时的悲哀，虽事过境迁，哀情却有增无减。

末二句，痛定思痛，更觉难乎为情。

金元好问《论诗绝句》：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豪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

今人钱钟书《冯注玉溪生诗集诠评》：自题其诗，开宗明义，略同编集之自序。

今人岑仲勉《隋唐史》卷下：此诗是伤唐室之残破，与恋爱无关。好问金之遗民，宜其特取此诗以立说。

今人刘学锴《李商隐诗选》：此诗相当典型地反映了走向没落的晚唐时代才人志士的悲剧心理和对白己悲剧命运感到迷惘的情绪。

【附图八幅】李商隐像，李商隐诗意图：锦瑟，庄周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