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兰
来源:首条财经-首财研究院
疫情冲击,百业待兴。
外资险企的入华热情,却频频搅动保险业春水。
6月,友邦保险“分改子”获批,首家外资独资寿险公司诞生。
6月8日,德国安顾集团子公司斥资8.82亿元,以增资扩股方式持有泰山保险24.9%股权,进入中国财产险市场。
7月3日,安联保险集团成为泰康保险集团新股东。
同时, 外资“水土不服”的市场标签,也正在改变。
数据显示,2020年前5个月,外资寿险公司保费增速7.67%,高出中资2.8%;外资财险公司保费增速35.68%,大幅领先于中资的6.29%。
受限取消、业绩高增、市场广阔,春风得意的外资险企,怎能不加速奔跑。
不过,也有卡壳者。
比如华泰保险。
中小股东之战
6月23日,华泰保险第二大股东君正集团发布公告:君正集团及全资子公司君正化工合计向安达天平再保险出售所持的华泰保险集团15.31%股权一事,银保监会6月22日已经批复。
这意味着,“安达系”持有华泰集团的股份比例从30.9%升至46.21%,成为华泰集团第一大股东。君正系公司降至7.05%,后续还将转让全部股票。
转让完成后,累计价款将达108亿元,君正系退出华泰保险,安达系合计持例将超53.29%,拥有绝对控股权。
相应的,华泰保险集团也将成为国内首例“中转外”保险集团。
然而,股权转让这样的大事件,哪有那么容易。
细观只差临门一脚的安达,还有一个重要掣肘:方案遭华泰保险中小股东反对!
2020年2月29日,华泰保险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关于君正集团及其全资子公司向安达天平出售华泰保险股份的议案》遭占股21.4336%的9家股东否决,否决率高达99.2343%。
按照华泰保险公司章程,单一股东控制股份超50%需提交股东大会审议,且需超五分之四表决权的特别决议通过。
显然,安达系绝对控股的决议,不能通过。
中小股东的反对,也有难言之隐。
首先,如安达绝对控股,具有董事会席位、期望有一定话语权的小股东,影响力削弱不可避免;其次,君正与安达股权交易达成,令其他中小股东始料未及,失去出清股权的谈价窗口;第三,华泰保险股权一旦绝对集中,这块牌照对第二大、第三大股东的意义也仅是财务投资价值,小股东日后交易的谈价空间更加受限。
对此,安达保险今年3月再次召开股东大会,发起章程修改动议,希望删除全体股东对公司控股权变更的审议权利。但章程修改仍需三分之二股东投票通过,36%的反对票让该计划夭折。
于是,君正和安达抛出上述“两步走”的迂回战略:第一步15.31%股权转让未达50%上限,无需股东大会批准。
但在中小股东抵制情况下,大股东强行向银保监会申报股权受让申请的做法,也引发了股东间争议。
不满主要在于,股份尚未交割,安达就如此强势干预华泰治理。一旦决对控股,中小股东岂不更没地位可言。
目前,两派股东围绕2月29日决议有效性,均已向有管辖权的法院提起诉讼。
换言之,安达系能否两步走,取得君正其余7%股权,实现绝对控股,仍有较大不确定性。
有意思的是,事态仍不明晰,108亿元的履约保证金已被君正集团收入囊中。
君正集团2020年第一季度报告披露,报告期内,收到安达天平支付转让华泰保险股份的履约保证金1564260062.64美元,折合人民币10773997607.40元。
安达系的迫切性,可见一斑。
问题在于,没有充分锁定交易,安达保险怎能支付全部价款?是否意味着安达集团涉嫌对监管部门隐藏交易本质,存在违规行为?
4月27日,银保监会官网披露,已批准华泰保险修改公司章程。
尚不确定的是,该修改是否表明已删除原章程中“全体股东对公司控股权变更的审议权利”的条款。
可以确定的是,安达入主,仍有不少看点。剑拔弩张中,即使终达绝对夙愿,后续的修复、协同工作也不可避免。
20年鏖战VS业绩尴尬
客观而言,外资安达系也很难。
掐指算来,对华泰保险的控股权,已觊觎近20年。
早在2002年,安达系通过旗下3家公司合计持股超22%,成为华泰第一大股东。
之后,受制于控股限制,走走停停。
2019年,中国金融业开放步伐加快,安达系迎来“东风”。
3月,安达百慕大保险获准入股。由此,安达系4家公司对华泰保的合计持股提至26.18%。华泰保险集团也由中资变为合资性质。
2019年10月30日,银保监会批准安达进一步收购5家股东股权,对应增持股比4.76%。持股总比例达30.9%。
如今,随着22.36%股权转让获监管批准,最后7.05%的股权交易,成为终极焦点。
不难看出,安达系对绝对控股华泰,可谓志在必得、始终如一。
那么,安达系20年鏖战,究竟看上了华泰保险什么?
原因有二。
其一,1996年成立的华泰保险,是国内老牌保险公司,也是国内第一家全国性股份制财产保险公司,拥有较完善全国机构布局,总资产超500亿元,囊括财险、寿险、资管、基金等在内的全牌照。
相较于其他保险集团,华泰保险集团持股结构分散,成立以来实控人长期缺席。因此在公司治理上,一直以职业代理人主导。而公司治理,也是外资保险强项,这对谋求控股权的安达来说,无疑有强吸引力。
据悉,安达保险于1985年在百慕大注册成立,总部位于瑞士苏黎世,1993年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官网显示,其为全球市值最大的上市财产及责任保险公司,在54个国家和地区拥有经营机构。
其二,当前金融对外开放加速,尤其是今年正式取消外资持股限制后,股权分散的华泰保险,给安达系的增持路创造了天时地利机会。
只是,安达保险的实力成色却并不光鲜。
虽然起步早,拥有全牌照,但从业绩看,华泰有些价不配位,浪费了好牌面。
2010年-2019年,华泰人寿原保险保费收入自60.64亿元至61.82亿元,几乎停滞。甚至2015年仅30.05亿元。保费排名更从十年前的17名降至44名。
再看华泰财险,2019年保险业务收入81.15亿元,较2018年的84.94亿元下滑4.45%。保费排名方面,十年间维持在15名。
2019年财报显示,华泰保险集团营收157.25亿元,其中保险业务收入142.98亿元,投资收益21.50亿元;全年实现净利润14.04亿元,同比增长168%。
这是华泰保险近年来最好的业绩。在此之前,华泰保险净利曾连续4年下滑。
2015-2018年,华泰保险净利分别为18亿、10.1亿、7.5亿,5.2亿。盈利不振,导致不少中小股东纷纷退出,继而给了安达保险增持机会。
恒大人寿也很难 转型困境待解
同获外资青睐的,还有恒大人寿。
恒大人寿原名“中新大东方人寿”,2006年,新加坡大东方人寿进军中国市场,与重庆地产集团、重庆城投集团、重庆财信集团合资成立中新大东方人寿,4家各持股25%。
2015年,恒大地产取得25%股份,此后更名为恒大人寿。目前,该公司有3家股东,恒大集团(南昌)有限公司持有恒大人寿50%股权,新加坡大东方人寿保险、重庆财信企业集团分持25%股权。
可以说,拿下恒大人寿,是许家印金融领域的首个重大布局。之后,陆续控股盛京银行,进军P2P,拿下恒大证券等。
庆幸的是,与安达相比,恒大入局画面和谐许多,新加坡大东方人寿只是财务性投资,各大股东相安无事。这给了管理层更大、更稳定的执行话语权。
不过,从实操看,恒大人寿也似受到了恒大集团房企规模打法的影响。
为迅速做大规模,恒大人寿首先从保费入手。2016年开始,规模保费急速攀升,尤以万能险为甚。
年报显示,2015年至2018年,恒大人寿分别实现保险业务收入13.05亿元、34.7亿元、281.01亿元、323.72亿元。
实际上,以万能险做大保费规模,也是目前中小保险公司抢占市场份额、弯道超车的惯用做法。代价之一,就是较高的结算利率,让险企实行更激进的保险资金投资策略。
2017年以来,保险行业监管趋严,保险回归保障本质。
恒大人寿的激进之路,也走到终点。业绩慢了下来。
2019年上半年公司净利润4.06亿元,同比下降65.06%。
同时,转型之路,依旧面临诸多挑战。
首先是渠道单一,银保渠道始终占据主导地位。
年报显示,恒大人寿2015年保费收入前五位的保险产品有3款来自银保渠道,2016年增到4款,2017年~2018年几乎清一色来自银保渠道。2018年,银行代理渠道原保险合同业务收入占比达93.18%。
另外,由于前些年业务飞速扩张,恒大人寿也面临退保金飙升的后遗症压力。自2014年至2018年,恒大人寿退保金呈倍数级增长,分别为1.01亿元、5.74亿元、7.89亿元、13.34亿元和94.58亿元。尤其是2018年,退保金远超前四年总和。
业绩之压,也折射在高层人事上。
6月12日,银保监会网站披露,核准曾松柏恒大人寿保险有限公司总经理的任职资格。
空缺近三个月,恒大人寿终于迎来新帅。
不过,董事长职位更似“烫手山芋”,频繁更换。
2015年,恒大人寿时任董事长赵冬梅,同时也是重庆地产集团财务总监。
2016年6月,彭建军接任公司董事长;
2018年7月,恒大从中信银行挖来的朱加麟正式出任恒大人寿董事长。2019年9月底辞职。
2020年3月16日,梁栋正式担任公司董事长。
不过两月,5月29日,中国银保监会深圳监管局行政处罚信息显示,恒大人寿因聘任不具有任职资格的高管人员李福奎、叶志佳,被处3万元罚款。当事人李福奎和叶志佳,均被给予警告,并处3万元罚款。
王梓木上市梦 许家印金融梦 如何做大做强
梳理之下,不难看出,无论华泰保险还是恒大人寿,两家具有外资背景的险企,都有各自的麻烦事。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16年,华泰保险董事长王梓木就曾表示,华泰保险对外资的政策就是中资为主外资为辅,充分向他们学习利用人家优势,但是不能把命脉交到外资手里面。
显然,这话已经“食言”。
业内人士表示,目前保险机构“中转外”的案例少之又少,在保险集团中更是没有先例。
华泰保险集团此举有望破冰,与当下行业的开放大潮息息相关。
6月18日,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表示,中国在金融领域将一如既往、坚定不移深化改革,扩大开放;鼓励中外机构在产品设计、股权投资、公司治理和人才培养等方面开展合作,提高外资参与中国市场的深度。
简言之,这种开放,应是一种共赢共生的和谐关系。
那么,华泰财险与安达财险,该如何协调同业竞争关系呢?
如上所述,安达是全球最大财险集团,此前在国内已拥有经营财险业务的全资公司。
2008年,其在上海成立安达保险有限公司,在国内开展包括财险、意外险、健康险等保险业务。
按照保险公司股权管理办法,一个股东不能同时控股两家同类型保险公司,只能“一参一控”。
那么,一旦安达绝对控股,未来如何平衡同业竞争?华泰保险中小股东的利益能否得到保障?都是严肃思考题。
另外,君正集团的决意退出,也值得玩味。
2014年至2018年,君正集团有很强的控股华泰保险意愿。而到了2019年,君正集团态度急转弯,出售全部股份。
要知道,持股华泰保险给君正集团获得了不少分红收益。据查询,从2015年~2019年,分别是0.5亿元、1.42亿元、1.06亿元、0.68亿元、2.17亿元,5年间合计5.83亿元。
从此看,君正集团是否有杀鸡取卵的短视?
然实际上,自有逻辑所在。
除了华泰保险近年业绩不佳,迟迟未上市也是一个重要考量。
作为成立24年的老牌保险公司,总资产523亿元,却依然未入资本市场,这是为何?
早在2012年,董事长王梓木就表示,华泰保险上市时间确定为2014-2015年。
2014年年底,王梓木又表示,希望3年内实现上市的愿景。
只是,三年又三年,目前梦想依旧没有实现。
看来,无论王梓木还是后续的安达,前路不乏坎坷。如何提振业绩、协调好股东关系,尽快做大做强,考验着各自大智慧。即使国际巨头,面对中国这个新兴、多元、个性化市场,也是一个行业新兵。
相似困境的,或许还有许家印。曾经给予厚望的金融梦,处境表现微妙。
拿下恒大人寿后,其不仅没赚多少钱,还因行政处罚,差点把集团拖入信誉泥沼。
盛京银行也不省心。近年经历几轮人事变动,今年4月底董事长张启阳辞职,邱火发接任。同时,证监会对于券商控股股东净资产不低于1000亿元等新规,让多数券商难以达标,筹备2年的恒赢证券也已在早前被劝退。而另一重磅业务恒大金服也在严监管打压下,处境尴尬。
从此看,许家印的金融梦并不理想。况在脱虚向实、防风险大基调下,房企与金融关联,本就是一个敏感话题,尤其是和保险、银行挂钩。
恒大集团 2017 年工作会议上,许家印表示,要将恒大金融办成服务于社会的金融集团,绝不允许恒大金融成为恒大的融资平台。
然2018年底,中国人民银行发布长达近200页《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18)》报告中称,民营企业和上市公司通过投资、并购等方式逐步控制多家、多类金融机构,事实上形成了“金融控股公司”,如明天系、海航集团、复星国际、恒大集团等。
报告强调,其中一些公司急剧向金融业扩张,同时控制多个、多类金融机构,形成跨领域、跨业态、跨区域、跨国境经营的金融控股集团,风险不断累积和暴露。但这段表述没有直接与海航、复星、恒大和明天系联系起来。中国人民银行称,通过复杂的公司结构、关联交易和对金融机构的投资,这些公司实现了惊人的扩张速度与规模,对监管机构构成挑战。
看来,险资这碗饭,并不好吃。
改革开放大潮,给行业带来生机、机遇,也带来挑战、洗牌。
怀揣种种烦心事的两者,能否发挥好外资背景及跨界资源优势,在人才、战略、产品优化、管理效益等方面整合更多竞争优势,是其稳立、优立,做大做强的根本。各中取舍,首条财经将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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