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貌似繁荣到每个人都能说3分钟脱口秀;喜剧,要高级到承载哲学、美学内涵乃至时代变迁、历史风云,那只有这家祖孙三代才能做到——由陈佩斯、陈大愚父子乃至陈强老爷子入梗的话剧《惊梦》连日来在上海大剧院热演。由上海戏剧学院中国话剧研究中心联合北京大道文化公司一起举办的研讨会上,学者专家均认为这部“戏中有两出戏”的话剧,“在历史的断裂处,同时激发出我们的笑与泪”。
图说:话剧《惊梦》剧照 官方图(下同)
戏中有两出戏:对称且辩证
上戏教授孙惠柱表示:“遍览中西戏剧,几乎没有一部戏可以同时包含两出戏中戏。”话剧《惊梦》得名的原因之一,就在一台话剧中包含着昆剧《牡丹亭》中的一折《惊梦》。
除了昆剧《惊梦》之外,还有歌剧《白毛女》——前者是承载着中国传统美学密码的经典;后者是1945年延安鲁艺集体创作的新经典。由陈佩斯扮演的和春社班主童孝璋,口头禅是“世道乱,规矩不能乱”。他应承了戏痴常少爷(陈大愚饰)在先,岂料戏未上演,解放军抵达,慕名前来邀约劳军大戏——《白毛女》。昆班包括班主一起赶鸭子上架,效果好到战士一枪差点毙了黄世仁——这是发生过的真事儿,当时扮演黄世仁的正是陈佩斯的父亲、参加《白毛女》创作组的陈强。戏里戏外的喜感与惩恶扬善的快感交织叠加,让剧场效果爆棚。
孙教授表示:“该剧最巧妙的就是在于各种对称之中的辩证。两出戏的对称,与陈佩斯与陈大愚父子的对称,以及话剧与戏曲的对称……”
喜剧有三层次:哲学加美学
上戏戏文系主任陈军教授表示,喜剧有三层次,最肤浅的就是以别人的生理残疾为笑料,略胜一筹的是笑声中能塑造人物或针砭时事,最高级的喜剧则是包含着哲学思考与美学追求。上戏教授丁罗男也对此展开分析:“当下很多人把可笑性与喜剧性混为一谈——有些可笑的事情,并不具有喜剧的高度。”
南京大学马俊山教授认为,《惊梦》以喜剧甚至闹剧的形式,思考并表现传统雅文化在历史断裂处的执着、痛苦、焦灼和浸润其间挣扎不断、难免面对式微的悲剧命运,是当代戏剧审美的重大突破。
丁罗男教授也肯定了该剧在近百年来中国喜剧史上的突破——中国喜剧在五四以后大致分三种走势——丁西林的知识分子式的幽默喜剧;李健吾、杨绛为代表的世俗喜剧;陈白尘为代表的讽刺喜剧。而《惊梦》是具有现代性乃至后现代性的新一类——走向悲喜剧的喜剧,好在悲喜融合、抛出悖论。
《惊梦》有观众缘:顶天并立地
《惊梦》的喜剧性,是由观众与台上的演员共同完成的。剧组透露,在天津演时,观众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这台戏,一句一反思。在上海演时,观众最为放松,好似把自己清空了再进剧场,效果非常好。陈佩斯与编剧毓钺都不是科班出身,一个没读过艺术院校,一个早早就入伍当兵,但正是因为接地气,所以《惊梦》“说人话”——昆班班主始终认为:“规矩不能乱”;班主贤内助则不得不考虑生计:“钱难挣、屎难吃。大白馒头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共产党野战军司令的话也令观众掌声不断:“自己一个人过舒服日子不行,得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舒服日子。”这台话剧,表达的也正是民心所向,因而也微言大义地传递出文化之美、哲理之深。
全剧,是在舞台中央古戏台上唱一出《牡丹亭》而结尾——这既是话剧开放式的结尾,也通过戏曲写意手法——让逝去的人围着戏台走一圈,交代了剧中人的命运。战争暂告段落,凛冬将至,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顶天立地间,唯有一台戏——《惊梦》。(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