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幂和陈伟霆主演的《斛珠夫人》正在热播中。目前剧情已渐入高潮,各方角色俱已登场,大家可还记得一同从注撵回到大徵的三个人。
方卓英擢升射声校尉,奉旨往泉明港接回留质注撵多年的皇子褚季昶以及注撵送来和亲的公主缇兰,护送王子、公主回来的是年轻的将军汤乾自。
这昶王回朝后一幅玩物丧志的表现,养鹰隼、弄丝竹,朝堂上瞌睡,刺客面前尿裤子,完全一片浮浪短志畏缩懦弱的公子哥形象。
而这缇兰乃为国和亲,照理更该主动亲近陛下,求得恩宠,但她在帝旭面前却一贯冷漠形态,甚至有意刺痛帝旭以求疏远。
只有这年轻将军汤乾自看起来还算正常,领了恩赏,为国戍边,镇守黄泉营。
只是从起看向季昶跟缇兰的细微别样眼神里看出,他们的过往可不简单。
先皇帝修生有四子,长子伯曜为岳皇后所生,自幼被立为太子;次子仲旭、三字叔昀为宋妃所生,幼子季昶乃聂妃所生。
从学步的年纪起,褚季昶就学会了像只猫一样安静地在皇宫中生活。母妃聂氏尚未生下他便已经失宠,太子伯曜的生母岳皇后亦逝世不久,宫中气焰最为高涨的当数仲旭与叔昀的生母宋妃。宫人宦官固然不曾着意欺压季昶母子,那势利轻视的嘴脸却也绝不掩饰。太子伯曜并不讨皇上喜欢,夺嫡废立的谣言早已甚嚣尘上。他自己是不必指望的,叔昀一向病弱,众人的议论,全都暗地里指向仲旭。那时候,皇次子仲旭与清海公大世子方鉴明是禁城中最耀目的一对少年,而他这个皇子,却只能站在角落望着他们纵马嬉游的身影,一面谨慎地掩藏起孩子气的艳羡眼光。
都说母凭子贵,可在这深宫豪苑里,更多的还要子借母势,母妃不受宠,作为皇子的他往往也很难得到父皇的青睐。
那一年,注撵国送来公主紫簪,预备数年后婚配徵朝皇子。按例,徵朝也当有一名皇子随使臣前往注辇,名为学习雷州风土语言,实为质子。
毫无疑问,那就该是他。牡丹姊姊已经远嫁,除了母亲,没有旁的人需要他,而这母亲早就病入膏肓,看不见康复的希望,亦看不见注定的死日,只好这样一直沉疴缠绵下去。西去的路途中,他一个稚小的孩子受暑昏睡,误了赶路的时辰,也要受那注辇使者蒲由马呵斥。
聂妃已病困幽宫,身边的宫人与内侍亦只是对她虚应故事,宋妃尚不罢休。乘着昶王远放异国的时机,宋妃指使兵部,从当年投考禁军的新丁中拣出武试最后一名,玩笑似的擢了那十五岁少年汤乾自一个五千骑职位,配以五千新兵随昶王往注辇。
汤乾自决断精明,兵士们亦年纪不大,没有什么油滑气,倒还服从他的管束,可禁卫将军竟不通武艺,也不免成为兵士们背地里谈笑的材料。
当是时,护卫军走得匆忙,文试的卷宗还未放榜。船队离开泉明后半个月,今年投考羽林军的兵法与文试榜单从天启快马送达,鲜红的一列高高张贴在泉明城门口。那文试结果的黑子榜文上赫然写着:
“第一甲——第一名——澜州秋叶——汤乾自。”
失势的皇子在异邦他国为质,更难得自由而言。连学箭都得偷偷地学。
“但是,殿下,”汤乾自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孩子,说道,“您私下习武,若是发矢不中,羽箭竟从这风台上落了下去,教外人知道了,总不免有些口舌。”
季昶亦不笑了。他想了一想,又抬起头来:“那我便一箭也不射失。”
他果然做到。
习射两个月,他射出的羽箭,总共尚不到百支。一挽开了弓,便是一刻时间,到头来却只是静静将弓箭搁下,歇息一会儿,而后再将弓挽开,瞄住靶心,如是反复一两个时辰。后来膂力渐渐满足,姿态也端正了,便是这样,十有八九还是不肯放箭。然而,每发必中,纵然偏斜,也决不脱靶。才两个月,开弓的右手拇指上已深深勒出扳指的痕迹,那样持久的忍耐与坚忍,简直是令人心疼的。
但是很快,他决定不学箭了。
注撵王宫里的那场叛乱,后来被 “盘枭夜变”。
深陷在那场兵乱中间,护卫在十岁的皇子身边的只有十五岁不善武力的小将军跟二十个唇边尚未长毛的新兵。汤乾自在那一晚第一次杀了人。
在他们躲闪乱兵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那个小女孩,怀中还抱着襁褓里的婴孩。
“殿下。不能留他性命。”
他们都明白,现在自顾都不暇。他的行踪不能泄露,哪怕是一分的险也冒不得。若是小皇子落入叛军的手里,他们必然要拿季昶当作要挟注辇王与大徵王的筹码……可是等他们明白了这个幌子不值那个价钱的时候。
他们都得死。五千个都得死。
汤乾自握紧了手里的刀。
情势如此危急,带着这个女孩儿逃走,便是平白多了一个累赘,断无生路。若是将她抛在这儿,他们的行踪必然泄露。
他们得活下去。
可当流矢落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将女孩拉了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巨大的夸父进入战场,肩上坐着的残疾佝偻汉子是女孩的舅舅--英迦大君。是他平息了叛乱,那一夜,王妃零迦与王太子羯兰均死于叛乱。英迦大君的亲随卫兵奋起击杀反贼,然而钧梁王身受重伤,不能视事,太子亦已暴毙,只得暂由英迦大君摄政。
英迦大君带走缇兰姐弟,汤乾自依稀看见夸父肩上那个幼小的公主正朝他们这边回过头来,无光的、盲了的双目空洞地转动着,在这缭乱动荡的夜里,仿佛寻找着谁。颊边凝着一点殷艳的红,是他方才刀尖甩出的那一滴血。
亦是在那一夜,少年皇子对着他的将军说道:
“震初,我不要习武了。”季昶抱着他的颈子低声说,“从前我总以为要做英雄须得有一身勇武胆气,战功出众,就像演义里说的羽烈王一样。可是震初,你看那个人,他没有武艺、没有战功,连行走都不能,单只要开口说一句话,就能让那样雄悍的夸父俯首听命。他身上有种东西……我就想要那种东西!有了它,生杀予夺,令出即行,谁也不敢再欺侮我,天下万事都遂我的心意。”原本甜稚的声音绷紧了,埋在他的肩上低喑地、一字一句地说,“总有一天,这九州十国的人都要知道我褚季昶。”
04、奴隶两三年时间转瞬而过,在汤乾自的运作下,他们搭建了自己专属的信息网。大徵朝仪王反叛的消息他们比注撵王宫还早了半日收到。
十三岁的孩子看着那密信上‘宗室尽殁’的字样,念及他的母妃他的姐姐,伤心欲狂。
这是世上仅有的两个疼惜他保护他的亲人了。变乱的狂澜灭顶而来,仲旭拔剑入阵,英迦大君拥兵覆国,哪怕一个穷苦的十三岁少年,也会牵着母亲与姊姊逃难去罢?然而,他谁也不是,他只是褚季昶。连手里这仅有的五千兵马也来不及调遣,只能在这个遥远可厌的异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与姊姊流血、呼喊、死去。他褚季昶,本事仅止于此。
在汤乾自的劝解下,年轻的昶王颤抖地给他的二哥写去信件表忠心,筹钱筹粮筹兵器。少年明白,褚奉仪起兵作乱,若是、得逞,东陆归了他,注辇人为了能和东陆继续贸易,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交给褚奉仪处置。他若是要活下去,只有倚仗仲旭。如果仲旭败了,他也只有死。
他还得装作无事发生,去到注撵王宫给病榻里的注撵王请安,他已懂得极度隐忍。
但那一天他还是差点爆发了,在注撵皇族公子公主的讽刺调戏下,想起刚刚丧生在叛乱中的父兄母姐,几欲发狂,那是他三十五年人生里面目最狰狞的一天。他握紧了拳头,只有一个狂烈的念头:他要打死这些人,所有胆敢阻拦的人,也都得死。
突然间重物落地的砰然炸响镇住了每一个人。
他打碎了半人高的龙尾神像。
龙尾神是注撵国最敬重的神。
“打碎神像的人,须得做一个月奴隶赎罪,这一个月,你,还有你这个跟班,都是我们的奴隶了。”
就在他被所有人围住发难的时候,有人自鲛绡帘幕下弯身钻了出来,甜净声音断然喝道:“那是我的奴隶,你不准动!”
季昶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说,啊,是她。
往后的二十二年里,他每每忆起这一幕,女孩儿的姿容顾盼、衣装打扮,皆是模糊的,只是那句甜净斩截的言语还在耳边宛然回响,似昼夜交接时第一线清明的晨光,划然刺穿了这尘浊的世界。
是那个盲眼的女孩,也是注撵的公主,缇兰。
她一直记得,兵荒马乱的那个夜晚,是这些东陆人救了她跟弟弟。
05、豆蔻他国为质的皇子、盲眼的公主、老成的少年将军。
豆蔻的年华里岁月疯长,他们成了最要好,最依赖的朋友。某些情愫在彼此间荡漾、交融。
小将军帮她把跟蔷薇花枝纠缠在一起的银丝钏子取下,宫人们害怕盲眼的公主乱跑,在她的钏子上下左右都系上铃铛,小公主这也不行,那也不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拴住的小猫小狗,只有与他们在一起时,才能短暂卸去身上的“枷锁”。
缇兰咬着嘴唇,使出全身的劲,将那一把钏子朝着夜空抛了出去。她整个人,整架秋千,都随着那一抛的力道晃荡起来,前后摇摆,越来越高。
即使目不能视,但她一点都不怕,秋千荡到最高处,
“大个子,接着我。”
汤乾自愕然回首,一身白衣的女孩儿两手一松,整个人从秋千上跃了出来,宛如一道清亮耀目的泉水自灿烂群星中飞流直下,向他怀里落下来。
汤乾自有时也会默默望着季昶跟缇兰。
季昶自幼就是郁郁寡欢的孩子,十三岁后,原本软弱畏缩的性子渐渐脱胎换骨,如今已是个漂亮的年轻男子了,进退应对都是懒洋洋的,意态悠闲,笑起来每每令人如沐春风。可是注辇国满朝的权贵重臣敬重他,不过因为他的父亲是故去的东陆帝王,而他的哥哥即将成为东陆的帝王,如此而已。他们没有一个看得出,即便是笑着,这东陆少年王侯丹凤眼睛深处闪耀着的神光,仍是冷然讥嘲的。
唯有与缇兰和他一道的时候,季昶才有别样的孩子气般的神色。
06、和亲“殿下觉得缇兰这孩子如何。”注撵的宫殿里,英迦大君对那东陆来的年轻皇子问道。
季昶脑子里翁然响了一声,压抑着心里波澜,道:“公主殿下端庄淑德,姿容绝代。”
东陆大徵朝历经八年的叛乱终到尾声,褚仲旭在六翼将的协助下已然胜券在握,可惜原注撵国送去和亲、仲旭所深爱的紫簪公主却在临近叛乱平定时被人投毒害死。注撵决定再送一名公主前往和亲,与紫簪容貌形态最为相近的缇兰是他们最佳人选。
季昶心里万丈波澜一瞬间变了地狱火海,却展颜笑道:“缇兰殿下身份何等高贵,若非我二哥那样帝王之姿,又有谁堪与相配呢。”
年轻的皇子早已习惯将一切隐忍在自己内心深处,即使那最深最真挚的感情,他都可以选择不露痕迹地冰封,因为他要的更多。
皇子跟将军找到公主。
缇兰也知晓此事,并且已经应承下来。
“缇兰,那你与震初……”季昶急急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看,那明明也是他心尖尖上的女孩。
汤乾自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了极大的气力。没有话语,只有一肚子岩浆翻滚煎熬,却吐不出来。
缇兰任由他握着,良久才抬首说:“震初,对不住。”
她要为了弟弟索兰去嫁,或许,也是为了他。
那果决勇毅的清澄声音,想来是能够号令万军的,连她这般言语不通的异国女孩,每每听见他的话语,也燃起微小的勇气,咬牙忍下了一次又一次要惊恐尖叫的冲动。
人人都说当年是他救了她,她也一直这样相信。
就在前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殿下,不能留她性命。
他们当年都还那样小,他年纪最大,十六岁,已负担着季昶与五千兵士的生死,除了手中的佩刀,再没有可以倚靠的东西了。猩红的夜空里落着雨,火光冲天,连雨点也都是猩红的。新鲜的血肉溅在他脸上,渐渐迷了眼,但他无路可退。身后就是十一岁的季昶与六岁的缇兰,两个孩子颤抖着缩在一处。
人都说他当年救了缇兰,可是他自己明白,留下她性命的并不是他,只是他那一点不争气的怜悯之心。从来没有舍己护人的襟怀,那个血流成河的夜里,到处都是杀戮与阴谋,为了保全他自己与季昶,纵有一百个缇兰,他也会不假思索地扬刀斩下。
乱世的狂暴涡流中,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蝼蚁,弱小得连自身也无法保全,只能抱结成团。他与季昶,不过是被命运的绊索纠缠着难分难解,说是尽忠职守,心里却时刻通明雪亮——若非如此,便不能存活。
07、盲歌者海贼村寨间有个古怪的传闻,说是用缬罗花芯内蓄积的夜露洗眼,可令盲歌者双眼复明,变回常人。可是,假如缬罗还在燃烧,就取不出露水,待它自然熄灭的时候,露水也早就蒸干了。若是用水浇熄火焰,夜露便随水流去,若是以冰雪来掩埋缬罗,这骄傲的花就立时枯缩为焦黑的一团。世上唯有一个办法能够熄灭缬罗的火焰,留存夜露……说来好笑,只要一个长年的谎言,与那说谎者的一滴泪。
女孩的心思想来细腻机警,在那些目不能视的日子里,她最厌恶的就是谎言。
纵使她能慢慢明白那些苦衷,但这长达十年的谎言仍在她心中扎了刺。
她本是百年难见的盲歌者,她早就梦见过母亲被害的情形,她央求母亲不要去晚宴,但也没能改变什么。她还梦见季昶死于沉船,梦见天启皇宫里中箭摔落城墙的女子。
除了她的宫女——告诉她这个传闻的弓叶,没有人知道她盲歌者的身份。
现在汤乾自是第二个知道的,在闵钟岛的缬罗花前。这个时候她已不再是盲歌者了,她能亲眼看见眼前的男子了。
“多荒谬,世上罕有真正的盲歌者,可谓百年一见,那些声名大噪、备受王室礼遇的,自然不愿变回常人,而那些不自知的,默默终老乡野,怕是连这说法也闻所未闻。就算有愿意变回常人的盲歌者,就算他找着了缬罗花,又怎会有什么说谎者愿意随他前去?自古至今,这传说不曾有一次确凿的应验,简直渺茫得荒诞。可我是个注定要终生关在黑屋子里的人,哪怕只是一丝光,一线希望,也愿意将性命押在这上边。侥天之幸,竟让我赌赢了——只是我总以为这说谎者的泪,该是我自己眼里流下来的,没想到竟是你的。”
他们都明白,若女孩早点告知秘密,汤乾自也不会瞒着季昶,而以季昶的性子与野心,他必要千方百计将缇兰带回东陆,为他所用。
回东陆的途中总要停船祭神,这大约是缇兰一生能名正言顺踏上闵钟岛的唯一机会。
或许他们有过逃离宿命的机会,但缇兰也很清楚季昶的野心勃勃跟谋划筹断,汤乾自的衷心与孝顺,她的身后还有她的国家跟她的弟弟,未来的注撵王。
她无法逃避,在命运的大潮下随波逐流,来到泉明港,来到天启,来到帝王的后宫。
08、尾声“二月初一,褚季昶送龙尾神归浩瀚海,方才席上王姊也听说的。京中叛乱,他要避开这个风头,往海上去最好。”
时间从发梢眉角转瞬过,她已经当了十五年淑容妃。
昶王的谋划也到了最后一步。
季昶就是这样的考究,行了篡位的实,却不愿意担这个名,他喜欢一切轩敞堂皇,不容半点瑕疵,至少看起来须得如此。她想起十五年前船队航入泉明港时,他俯瞰舷下人头蠕蠕,眼里神光是明敏冷锐的。倘若没有帝旭,褚季昶未尝做不成一个好皇帝。多年前,在她父王寝殿内没能挥出去的那一拳,此刻重新积蓄了力量,要将桎梏着他熊熊野心的枷锁砸得粉碎了。
他必还记得她八岁时那个噩梦——他总有一日会死在海上。然而缇兰也知道,以季昶的性子,决不肯放过这一线时机。与其全盘皆输,不如放手一搏。为着攫取他自小渴望的东西,纵使早知道了是怎样破败的终局,这条路他也还是会走下去。
但令缇兰意外的是,她的弟弟,索兰,注撵国的太子,将与季昶同行。
“我们注辇、尼华罗与吐火鲁的使臣均与他同去,一是避嫌,二是仔细着他翻脸无情。”
缇兰心里突地一沉,道:“你不能去。褚季昶是注定要死在海上的,指不定是哪一回就舟覆人亡,莫非你要陪着他冒险?早知如此,我当年何必救你!”
但是索兰明显心意已决,那一瞬她看清了索兰的表情——躯体里燃着旺盛而蓬勃的火焰,将整个人都照亮了,可心腔深处却是不化的坚冰。这样的年轻男子,都有着猛兽一样的慑人双瞳,有时黯淡,有时收敛,或冷锐或狂乱,却绝不会有卑屈与退缩。那炽热的是野心,冷如寒铁的是意志,不可阻挡,亦不可扭转。
像极了季昶。
缇兰缓缓跌坐在地,泪水终于无声淌下,她知道她是失去这个弟弟了。
她年少去国远嫁,有多少是为了她这个弟弟。她明明知道结局,但却什么也不能改变,就像年幼时央求她的母亲不要参加那天的晚宴一样。
她的半生,不过如这一只冰盏。父母、兄弟、挚友、恋人,所有她要挽留的人们,为着这样那样的缘由,都远离了她。每迈出一步,脚下都有无穷无尽的歧途,各往各的方向去了,到头来,每个人都孤身前行。
好在故事的最后,在斛珠夫人的安排下,她被送往了黄泉关。
营房内灯晕柔暖,书卷漫摊了一桌,若不是墙角架上悬着甲胄刀剑,几乎不像是边关守将的居所了。多少年了,那个男子还是瘦,伏在桌上,披着的裘衣已滑落了,露出肩背上清峭的线条。
桌前的男子已睡熟了,面容宁静,微黄灯光抹消了脸上峻烈的风霜痕迹,看得出少年时温雅模样。他手边搁着只青瓷酒碗,酒清如水,荡漾着奇异银光,甘冽香气幽幽向人鼻端探上来。
那是缬罗,烘干浸酒饮下,一朵可得一梦的奇异花朵。得不到的仍是得不到,留不住的亦无从挽留,这花朵予人短暂的三个时辰,好让人在梦里重温那些电光石火的幸福,以及今生再难得见的面容。
缇兰脱去了雪篷,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那澄净清凉的酒淌下去,火辣辣地割着她的嗓子,一股热流从胸口浸入四肢百骸。冰冷的手渐渐暖了,长途跋涉的倦意亦一瞬间全涌了上来。
她静静地坐在地上,头枕着他的膝,合上眼,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她梦见那年晴和的暮春天气,日光烘得人骨头发酥,她十四岁,乘着堆满洁白菡萏的大木盆,漂流在帕帕尔河上。梦里有人牵着她的手,温暖坚定,仿佛一世都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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