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齿菜不嫌地贫不怕天旱,又当菜又当粮,而且还有清热解毒消肿的功效。
春夏两季老家的野地里到处有一种叫马齿苋的草。它能当菜吃,俗称马齿菜。可我从未对它有深入的认识,只觉得它是土里土气的野草而已。记忆中,凡是有草的地方,必有它的身影。尤其在烈日炙烤下,龟裂的田野枯涩的田埂上,别的草都枯萎了,地里的玉米和沟边的杨树都蔫头耷脑了,只有马齿菜兀自成长轩昂繁茂。那架势不是零零星星一小撮地立足一隅之地,而是恣情疯长燎原一片。我问奶奶怎么到处有它,奶奶朝我瞅瞅,说了一个我懵懵懂懂的字:犟。后来我明白奶奶说的“犟”并不是口头禅的“犟驴”意思,而是指马齿菜不嫌地贫不怕天旱易生长的倔强秉性。它的主根有密集的细须,足以扎入地里汲取营养,从主根分出的若干淡红色茎干如同温润舒展的血管四通八达。而每一分枝上都有成双成对酷似瓜子的肉乎乎的小叶子,饱满厚实,储存水分。每一分枝顶端开出花瓣对称的小黄花,炎炎烈日下颇有几分恬静淡雅之美。等花谢了,裹着花籽的锥形果荚在太阳下会自行绽开蹦出比油菜籽还要微小的黑色种子,生生不息。
奶奶也说过,庄稼人青黄不接时,马齿菜又当菜又当粮,而且还有清热解毒消肿功效。那时的马齿菜不仅唾手可得,而且能吃出花样。如要吃凉菜,就挑选未开花的拔一些,洗净在滚水里焯一下,凉了切碎拌上香油香醋和蒜泥,就是一盘茎干红润叶片青翠滑嫩爽口的下饭菜。如与别的食材拌成饺子或包子馅,其口感也别有风味。但我钟情的还是马齿菜花卷。把发面团揉透擀薄,均匀地撒上焯过水挤干的马齿菜和葱花细盐,再卷好切成花卷,醒上刻把钟后入笼。等蒸笼大冒热气,即使远在屋外的人也能闻到马齿菜的清香,草香与麦香混合缭绕,令人垂涎。再有,马齿菜焯水晒干烧肉,也丝毫不逊于霉干菜烧肉。每年盛夏我都会晒上几大箩马齿菜,好让它馥郁四季。
如今野生马齿菜已很难见了。有几次我去农村寻觅,就是不见。据说用了特效除草剂,使生命倔强的马齿菜难以生存。那一刻,望着干净得连蚂蚁都无踪影的田埂地头和模型似的庄稼,也不知是悲是喜。
有次在菜场意外遇见了久违的马齿菜,但其长相却不是从前的模样,灰绿的茎干不再红润光鲜,轻薄的叶子也少了野性拙朴。卖菜大婶笑吟吟地说是大棚种植,不打药。我欣喜地买回两大把,可变着花样就是吃不出记忆里的味道。又见到这位大婶时,她看透了我心思,给我一个网址,说买点种子土里一撒不用伺候就能出苗,还可一茬茬接着吃。我按大婶说的买了种子撒到了院子。今春蔬菜紧张时,它们成了救急的美味。剪去一些,没几天又冒出红扑扑绿生生的嫩头。看着它们挤挤挨挨静悄悄地成长,心底不禁涌出感激与感慨之情。
(刘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