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是老舍笔下的一个悲剧人物,很多人说,祥子最终的悲惨结局,来源于万恶旧社会的黑暗。
他曾经是一个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祥子,生活的巨变和黑暗势力的剥削,让他一次次地承受着致使性地打击,在这种打击之下,他彻底沦陷成了一个 “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很多人说,祥子的人生遭受了三起三落,也正是这三起三落,让他沦为了这个社会悲剧中的其中一人。
但是我觉得,他整个人生的沉沦,仅此一落,就足够颠覆和摧毁他那颗脆弱的心灵。他整个人生的悲剧,跟他个人内心承受能力有莫大的关系,也跟他懦弱的性格有关。
他曾经有几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因他的盲目和一意孤行而错失,说到底,他不是输在了底层小人物被黑暗压迫的势利下,而是输给了他自己。
祥子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村人,他刚进城时踌躇满志,以拉车为生,曾立下重誓有一天一定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这是他对人生的唯一要求,也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天天从早到晚,从东到西,像是被人抽着转的陀螺一样拼命。他的眼仿佛看着自己的心,老想着远远的那辆可以使他自由,独立,像自己的手脚的一辆车,再也不受别人的擎制,不用为别人赚钱。
虽然他的车是租的刘四爷的,但是他一向爱惜有加,每天交车时都把车擦的干干净净,刘四爷有什么活叫他干,他也从无怨言,因此,他在外界的口碑都是极好的。
就这样辛苦了三年,他终于买到了人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他每天把车擦的噌噌亮,车箱整齐,坐垫干净,叫价合理,从不抢人生意。他的为人和干净利落的作事风格,为他赢得了不少好评。
现在的他拉着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他觉得用力拉车挣口饭吃是天下最有骨气的事。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他虽然干的是力气活,但是难得的保持着他的朴实和乐观,执著着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一心埋头拉车却从不看路。
对于外面所传的西苑又来了兵,长辛店又打仗了,西直门外又拉壮丁,齐化门关了半天了,他从来不关心。
他自信地以为,只要自己踏实生活,不信谣言,就可以不受外界影响。
其实那时如果他稍微注意一点就会发现,一些有钱的阔人们,都开始搬家逃离,路上行人稀少,人人自危,车夫们也纷纷涨价。
兵荒马乱之下,很多车夫危险的地方都不愿意去,但是为了赚钱,即使听到西直们正在打仗,祥子不顾他人劝阻也接下了这档生意。
正是因为他这次的一意孤行,才让他失去了人生第一辆车。或许那时的他,一心只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去一趟清华并不一定就会遇到兵。
也正是他对时局没有足够的判断力,对前途盲目乐观,没有一点风险意识和警惕性,让他
的人生遭遇了第一次重大的打击。
失去车,对于他来说,无疑于心上割肉,他的人生也仿佛失去了色彩,这对于祥子来说不止是一次打击,而是他人生沉沦的第一步,是他心理扭曲的开始。
如果他当时能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多看看当下时局,或许他不会失去这辆车,他的命运也不会如此悲惨,这是他第一次因自身原因而错过命运转折的机会。
祥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无遗是脆弱的,自从车子被抢之后,他的心就慢慢颓废起来。他偷了三匹骆驼卖了三十块钱,存在了刘四爷的家里,刘四爷问他要不要在他那里买一辆旧车,他执拗地表示,要买,他就要买新车。
刘四爷喜欢他的骨气,于是又说要不借他点钱,不收利息,给他买辆新车,他还是执拗地拒绝了,说要自己攒。
人生有千万条路,遇到黑暗的坑坑洼洼,就要适当地选择转折,而不是执意地往一条道上走到黑,这样的固执,即使在你人生中有再多机遇也将会被白白错过。
这时的祥子心态已经开始慢慢堕落,他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勤快,把车擦的干干净净,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守规则,为了能早日赚得买车钱,他总是抢别人的活,因此,他的口碑也比之前差了很多。
后来,他拉了包月,遇到了善良的曹先生,他给了祥子在别处得不到的尊重,帮助他,精神上鼓励他,曹先生的家人和仆人也对他不错,看到他存在罐子里的钱,高妈好心建议道让他把钱存进银行里,或者拿去放高利贷。
祥子一如既往地固执起来,甚至认为:“把钱交进去,人家在折子上画了几个字,打上了个小印,不是骗局也就是个骗局”,甚至怀疑人家“和邮局有关系,所以才这样热心给拉生意。即使事实不是这样,现钱在手里到底比在小折子上强,强得多!折子上的钱只是几个字。”
因为他的固执,他遭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打击,孙侦探假称曹先生一家是乱党,趁机敲诈他,把他好不容易存的所有钱洗劫一空。
这两次人生挫折,让祥子再也提不起对生活的热情。
老舍曾在他丢车逃跑时描述他的心理过程,“他想不起别的,只想可怜自己。可是,连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详细的醒了,他的头是那么虚空混账,仿佛刚想起自己,就又把自己忘记了,像将要灭的蜡烛,连自己也不能想明白似的。”
他把自己的背运全部推到了命运上,没有从自身身上去找原因,而是一味的自怜自艾,他麻木狭隘的思想观念,也是造成他悲剧的主要原因。
他勤劳能吃苦,但是他受不起一丝丝的打击,他的心理过于脆弱,总是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命运。
他从不想拉车之外任何攒钱的办法,只想着一块一块地攒,他对人生的胆识和气魄连高妈这样一个妇女都不如。
这是祥子第二次错过人生机遇,也错过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他当时用那些钱买了刘四爷的旧车,如果他听高妈的话把钱存进了银行,总归能逃过孙侦探的敲诈。
但是因为他的不懂变通,因为他性格中的顽固和死心眼,他再一次把自己的人生交到了命运的手上,被动地承受着人生给他戴上的这把挣脱不开的枷锁。
很多人说,造成祥子最大的悲剧,是因为他娶了虎妞,但是经历过前两次人生失意,祥子的心早已丧失了进取心。
虎妞在他心里,是他人生的污点,所以无论虎妞在婚后对他如何好,他的心里始终如同咽下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虎妞曾经打算他们婚后买几辆车出租,总比他干力气活强,以虎妞管理能力和精明,如果两人能同心同力,不失为一个好的发展。
但是一心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祥子,仿佛把为自己买一辆车当成了一种执着,到后来,他想买车已经不再是为了梦想和生活,而是心魔上无法得到了一种固执的坚持。
他的狭隘和眼光,局限了他的眼界和格局,让他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长远的人生。
他就像他一直所坚持的那样,从始至终,他其实只想活着而已,他没有想过要如何活的更好,如何活的更出色,他只有想有一辆车,能糊一口饭吃。
从前那辆车是他心里的一个梦,带给他阳光和希望;后来这辆车成了他心里的魔,带给他堕落和灾难。
虎妞帮他买了第二辆车时,他是开心的,虽然他的心中再没有阳光,只想为了生活苟且,只想过一日是一日,他已经彻底堕落成了那个自私,算计,觉得生活无望,人生太背。
特别是娶了虎妞之后,他已经放弃了奋斗,再没有对人生的斗志,在他的心里,虎妞就是他所有悲剧的开始,因为娶了这样一个女人,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未来,没有了明天。
所以当虎妞遭遇难产时,他选择了卖车帮虎妞帮丧事,却不愿卖车救她一命。虎妞在生死一线时,他舍不得卖车,虎妞死后,他还是保不住自己的车。
他的愚昧和残忍,或许有他长期以来对虎妞报复的快意,也有他短浅的人生格局,他以为他保住了车,就保住了未来的人生,却依然改变不了生活的困顿。
这大概便是祥子第三次错过改变命运的时机,如果他愿意听虎妞的意见,一开始便买上几辆车,在家收租度日,或许两人生活不至于如此困顿,每日有进账,至少不会让虎妞坐吃山空。
他的眼界,局限了他的想象,也局限了他对未来的规划,他的一生起起落落,遇到过坑蒙拐骗,遇到过压榨剥削,也遇到过善良正直帮他的人,但是他错过了一次次改变命运的时机。
在他第一次遭遇人生失意时,刘四爷让他在他那随便挑辆车算他买的,他不愿意,刘四爷要借钱给他买新车,他不愿意,高妈让他把钱存银行他不愿意,让他放高利贷他不愿意,虎妞让他买几辆车收租他不愿意。
人生的机遇,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唾手可得,却白白错失了几次良机,被动地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了命运。
04
大家都说,祥子的人生悲剧经历了三起三落,才彻底让他堕落,那些人生打击慢慢地腐化了他心中的一切渴望,让他向生活屈服了,也彻底被生活所奴役。
纵观他的一生,他所有的悲剧,不过是自己的软弱造成的,当他身处困境中,只会一味地抱怨生活对他的不公,抱怨社会的黑暗,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他一直无法操控自己的人生,他第一次丢车时,他心怀怨念,虎妞强迫他结婚时,他心怀怨念,被孙侦探敲诈时,他心怀怨念,虎妞难产而死时,他心怀怨念,小福子自杀时,他把满腔怨念化成了对生活的痛恨,于是他用自己的堕落来反抗这充满黑暗的人生。
这个世上还有无数个“祥子”在人生中苟活,他们总是在夹缝着求生存,被生活驱使摆布,心中的那些梦想和光亮在一次次跌倒中,逐渐被灰暗所取代,直到有一天,彻底屈服于生活。
萧伯纳曾说:时代造就人生,而人生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万念俱灰,另一个是踌躇满志。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任何时代都有黑暗腐败的一面,我们无力扭转社会的格局,但我们起码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遇事不怨天尤人,要学会反思自己,不断地修正前进的方向,顺应时代变迁,随格局的变化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不要凭一己之蛮力去获取所需。
从古至今,无论事情大小,一人之力永远成就不了大事,看问题的远见,看事情的格局,决定了我们的人生出路。
生活不易,希望心里有梦,正在努力中的你,永远不会成为祥子,有开阔的心志,有面对困境的担当,有承担失败的魄力,在这苦涩的人生中找到属于你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