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的热烈,为中国古典文化建构了一片无以伦比的天空。虽然诗词歌者早已湮灭在千年前的时光之海,但他们的笔尖却一直不停旋转,如同春日烟霞一般光焰万丈,闪耀古今。
大唐的天空下游荡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一众诗歌领域的灵魂作者,他们像一展展鲜艳的旗帜引领着后世不断推陈出新。直到宋朝时,赵氏皇族又实施"重文轻武"的政策,文人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这更给诗词人营造了自由广阔的创作空间。
在政策的辉映下,苏轼、辛弃疾、柳永等词人如同一颗颗新星冉冉升起,其中以苏轼的光辉最为明亮,划破寂静夜空,一直闪耀至今。苏轼之所以能成为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得益于他对"创作"的独到理解: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显然苏轼做到了,而且将诗词这个行业做到了极致!这不仅表现在大家熟知的东坡诗词上,更体现在一些比较小众的方面。比如在北宋颇为流行的一种趣味诗歌体裁,名为"回文诗",本来只是大家闲来无事聊以慰藉的娱乐消遣,搬不上台面,但苏轼却很认真,冥思苦想写出了一首精品,而且一不小心就成了千古经典之作!
《记梦回文》
酡颜玉碗捧纤纤﹐乱点余花吐碧衫。
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
这首诗的意思是,玉碗色泽泛红,美丽的女子将它捧在手心,脚步纤细地走了出来,碗里的茶水花溅出,打湿了碧绿的衣衫;歌声逐渐停息,水光云色都凝结在了小院之中,我突然梦醒,才知道松枝上的雪已经落到了岩石上。"酡颜",是指人饮酒之后脸色微红的样子,在这里指玉碗之色泽。
这是一首记梦诗。在大雪始晴的夜晚,苏轼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中的人用雪水煮茶,茶香弥漫,在一旁还有动人的女子歌唱,婉转荡漾,而苏轼就一边品茶一边赏歌一边赏雪,可谓惬意。但是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一首简单的记梦诗,那就太低估苏轼了,我们来看它倒着读是如何一种意境。
岩空落雪松惊梦,院静凝云水咽歌。
衫碧吐花余点乱,纤纤捧碗玉颜酡。
倒过来读就全然是另一番景象:岩石上落满了雪,雪花压松枝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安静小院的天空凝结着云彩,水流也幽咽成了一曲晚歌;衣衫似乎沾染上了茶的碧色,茶水也在摇晃中变得杂乱无泽,原来是一位纤纤美人捧着茶碗而来,她的面色泛红,轻轻望着我。
苏轼人送外号"诗神",这首诗就完美体现了这个"神"字!
我们正着读下来,眼界是由近及远的。美丽的女子与清香的茶水在眼前,一句"乱点余花吐碧衫"极尽微妙,不仅写出了茶水的动态之美,如仙云吐雾一般空濛奇幻,更写出了捧茶女子的可爱与娇俏之处,因为太过纤细而将茶水溅到了衣衫上;接着苏轼将读者的目光引向院落,窗外的水云、松树还有雪皆幽雅静美,恰好符合自己的心境。
倒着读此诗,眼界则是由远及近。正读时的院子是安静的,而倒着读时院子则是喧嚣的,雪压松枝的声音,水流幽静咽的声音,像一场大自然的音乐会;紧接着苏轼猛然回神,是因为衣衫上溅上了茶水,原来是美人捧着茶过来了。(而女子之所以将茶飞溅出来,很有可能是喝酒了,这就是"玉颜酡"的精妙)
正读倒读皆是绝丽笔触,回文诗中的千古经典,试问除了苏轼,谁还有做到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