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妇,这是一个沉重的词语。提起这三个字,人们首先想起的大概就是新闻里幸存者们那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庞和那些模糊的黑白照片。虽然人们都知道这是抗日战争史上最为悲惨和屈辱的回忆之一,但相比反映战争史实,真正直面这段历史的文艺作品不多。
韩国电影《鬼乡》讲的就是慰安妇的故事。
电影《鬼乡》海报
关于“抗日”,中韩两国有着共同的历史记忆。对于这段历史,韩国的态度相比中国显得激动得多。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近代中国虽然遭受日本半个世纪的侵略,但毕竟始终没有亡国,而整个朝鲜半岛从1910年起就完全沦为日本领土,直到1945年,朝鲜都是一个不存在的国家。
韩国电影在现实主义题材上常有佳作,《鬼乡》可算是其中之一。这部电影如果用一句话来评价的话,那就是“用最干净的镜头,讲述了最残酷的故事”。
中国的抗战题材影视剧在讲述日本侵略者对女性的侵害时往往在镜头语言与尺度上把握不当,对侵犯过程和结果的不当展示不仅弱化了对这段历史和受害者应有的尊重,而且也让片子难以摆脱渲染色情、吸引眼球的嫌疑。
《鬼乡》反映的虽然是同样残酷的历史,但整部电影并没有因题材的原因沾染上色情的味道,更没有以此作为卖点。由于主演的几位女孩子并未成年,因此在拍摄相关镜头时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通过什么特写去满足想象中观众的恶俗心理。
实际上,这部电影在绝大多数时间里的画面都是明亮而美好的。电影一开始,14岁的少女正敏与父亲一同行走在青山绿水间,清新的画面让人想起“隐士之国”这个西方人对古代朝鲜的别称。随后的故事中,无论是饱经摧残的女孩们在小溪边唱歌,还是日本兵对女孩们的集体处决,甚至于毁尸灭迹,一切都发生在灿烂的阳光之下。
这也正是这部电影的残酷之处——用近乎白描的手法,丝毫不加渲染地讲述着那些被带进慰安所的女孩们的悲惨遭遇。也正因为这一点,当电影情节进行到一个个惨剧发生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真实感令人窒息。
这个俯视的全景视角给人带来的窒息感毫不亚于电影《熔炉》中厕所隔间上突然出现的校长那可怖的面容
电影从拍摄手法上并没有使用什么花哨的技巧,故事简单,叙事平实,但拍摄视角却值得一提。虽然电影并没有从某个特定人物来展开故事,但观众明显感觉得到,自己是在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的眼睛里看着故事发生。
电影中对女孩们实施侵犯、虐待、杀戮的情节似乎并不带有令人恐惧的气氛,因为这一切都并不是那个年龄的女孩们能够理解的。除了害怕,她们不知道这些日本人为什么出现,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急切地将自己压在身下,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杀掉。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女孩们时,她们除了无助地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当枪口对准女孩们时,她们除了无助地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观众理解啊,观众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意味着什么。看着女孩们懵懵懂懂走向悲剧的终点,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怒火会在每一个观众内心翻滚,这段历史也通过这种方式深深印刻在了观众心里。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日本投降之后,美国人随即登陆,全面接管日本。被称为“帽子上带着五颗星的天皇”的麦克阿瑟将军成为整个日本实际上的统治者。这一次,轮到日本人体验“亡国奴”的感觉了。
跟随麦克阿瑟来到日本的还有数以万计的美国大兵。向来“自由奔放”的美国人可不满足于做霓虹灯下的哨兵,无法抑制的欲望很自然地指向了日本女性。
日本人担心的不仅仅是美国大兵的荷尔蒙。联想到自己在东亚和太平洋地区做出的种种非人行径,日本人相信怀着复仇心理的美国人也会在国内做出同样的事情。
日本人相信,自己曾经做下的种种非人行径也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为了维护“民族的纯洁性和百年后的未来”,一个堪称国耻的组织建立了,这就是特殊慰安设施协会(RAA)。说白了,这就是一个由日本政府设立,专门安排本国女性为美国占领军提供性服务的组织,因此也被日本人称作是“国家卖春机关”。
一开始,日本政府声称只征召本身就从事性服务的妇女为组织服务,然而一时间哪里找得到那么多“失足妇女”。无奈之下,日本政府公开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征集良家妇女加入。
战后的日本满目疮痍,民众流离失所,大量因家中男性战死或失踪而没有生计来源的女性挣扎在饿死的边缘。为了生存,很多人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成为“特别挺身队员”(语出日本内务省)。于是,她们的父亲、丈夫曾经在异国土地上做过的事情,如今报应在了她们自己身上。
日本政府的一张招募告示
在慰安所里,电影中朝鲜少女遭遇的种种惨剧几乎全部上演。一些日本女孩仅“工作”了一两天就因无法忍受而自杀,还有一些因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而死去,更多的则是日复一日、不分昼夜地为美国大兵提供服务,而她们受到的所有伤害和虐待全部被日本政府要求“配合忍耐”,无处求助。
这还不是悲剧的全部。一年后,特殊慰安设施协会在美国国内的强大压力下被迫关门,五万多名慰安妇在得不到日本政府任何补偿的情况下被扫地出门,自谋生路。她们中的很多人别无选择,只能去地下妓院继续给占领军提供服务。
这段历史对日本人来说恐怕是无法忘记的,大概也是这段记忆使得很多日本人觉得自己才是战争受害者,所以没有必要去向中国韩国等被侵略的国家道歉谢罪。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知道了那些泯灭人性的兽行首先是日本人强加在那些无辜他国少女身上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去为当初的罪恶辩白?
电影的最后,那些被枪杀的女孩子们化作蝴蝶,飞向了无人的山间。在《阿里郎》的舒缓旋律中,遇害的少女正敏也回到了乡间的茅屋,回到了父母的身边,仿佛她只是出去游玩了一会,没有什么日本兵,更没有什么侵略和屠杀。结尾的套路很老,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唏嘘,落泪。
电影的最后,那些被枪杀的女孩子们化作蝴蝶,飞向了无人的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