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军华(右)和李伟在果园交流
“你怎么评价李伟的葡萄园?”我问严军华。他俩都在湖北天门种葡萄。
不同的是:严军华已有20多年的种植历史,从2010年开始入手“阳光玫瑰”,一直顺风顺水,收益颇丰;而李伟原来在武汉经营“李二哥”烧饼连锁店,2017年带着家乡情节投资葡萄产业,一路跌跌撞撞,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李伟心急如焚,这两年到处拜师学艺,诸事亲力亲为,这才有所起色。
“今年比去年强多了,尤其是‘阳光玫瑰’。”严军华肯定道。
李伟150亩葡萄园的品种有点杂,既有新兴的“阳光玫瑰”、“富士之辉”,也有过气的“夏黑”、“醉金香”和“茉莉香”,建园时的主栽品种还是老掉牙的“红提”。直到去年才砍了部分“红提”,换种了40亩的“阳光玫瑰”。从现在的穗形、果粒大小和亮光度来看,大部分都能达到市场一级果的标准。
李伟今年的“阳光玫瑰”
“湖北有种得更好的‘阳光玫瑰’吗?”在我的印象中,湖南、湖北都属于“阳光玫瑰”的洼地,以产量和价格取胜,包括严军华的“阳光玫瑰”,虽然其标准化的把控能力非常到位,“一”字形的架面上整整齐齐地挂满了大穗大粒的果子,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挣钱的果园。但如果单从口感而论,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甚至觉得还不如李伟的果子。
“有啊!潜江有一部分‘阳光玫瑰’种得很漂亮,我认为跟江浙一带的‘阳光玫瑰’差距不大。但种得好的总是少数,总体水平还是比不了的。”严军华客观评价道。
“严师傅有个理念非常好,别人都做早,他做晚,等别人的‘阳光玫瑰’卖完了他才上市,所以每年他的价格都卖得很好。”李伟夸赞道。
严军华的种植模式
“这个倒是,我这几年在湖北都是卖得最晚的。”严军华介绍道:“去年因为家里有事,9月24日就卖了;往年都是10月8日—15日卖的,和山东的‘阳光玫瑰’同时上市。”
“湖南澧县在什么时候上市?”我想起那个价格洼地。
“8月25日到9月15日,澧县上市把全国种‘阳光玫瑰’的都干趴下了。”严军华笑着说:“他们还是种‘红提’的理念,一亩地8000~10000斤。我们一般是每隔20厘米留一串葡萄,他们留两串;像李总的‘阳光玫瑰’一串1.5斤,最大的2.5斤,他们最小的2.5斤,大的4斤,厉害得很。”
大穗大粒的“阳光玫瑰”
“所以现在潜江也在做简易促早,要抢在澧县之前,在8月15日左右上市,但糖度普通达不到。”李伟说。
“对啊!一般都会想着提早,你怎么会想起延后?”我好奇地问严军华。
“我以前种‘藤稔’的时候就发现,用SO4作砧木的成熟期要比一般砧木晚15天以上。别人卖1.5~1.8元/斤的时候,我的葡萄还是青的,等他们卖完了,我就卖3.5元/斤,效益翻番。”严军华得意地说:“所以12年前我去金华买‘阳光玫瑰’苗的时候就指定要SO4砧木,成熟晚,颗粒大,外观好,而且产量高,亩产四五千斤轻轻松松。”
严军华在查看“阳光玫瑰”的发育情况
“12年前?那个时候‘阳光玫瑰’还没火起来,你就看中这个品种了。”我惊叹道。
“对,我当时去金华尝了几粒,就觉得这个品种有前途,第二年就把苗拿回来种了5亩。”严军华详细介绍道:“第二年卖7元/斤,一直卖到2017年都是7元/斤,一亩地3000斤左右,每年能卖10万元以上;到了2018年价格就起来了,卖到17元/斤;2019年也是这个价;2020年我的产量有6500斤/亩,卖15.5元/斤,那5亩地卖了49万元。”
“也是五亩换大奔的效益。”我笑了笑,想起了陕西的周晓杰。
严军华的大棚设施
2018年,严军华又建了现在这个53亩的新园区。在这5年间,单穗重从原来的1.6~1.8斤增加到2~2.5斤,颗粒重从原来的12~15克增加到15~18克。在栽培方面,最大的变化是肥料,从原来的复合肥变成水溶肥和氨基酸类的肥料。唯一不变的是每年一亩地七八吨的有机肥,这是支撑产量和品质的基础。
“你怎么看李总未来的发展前景?”我再问李伟的事情。他有情怀、有思想、有激情,但似乎缺少明确的方向。
“李总现在种植水平提高很快,后面种得好,肯定有前景的。”严军华笑着说。
李伟种植的“夏黑”葡萄
我听得出来这是客套话,于是细问道:“比如他的品种结构,‘醉金香’肯定要换,‘夏黑’你建不建议换?”李伟因为品种多而杂,管理困难,有意将其他品种全部换成“阳光玫瑰”。
“我感觉‘夏黑’还是有市场的,毕竟它早。”严军华说:“如果以后都是‘阳光玫瑰’,‘夏黑’会很贵的。物以稀为贵嘛。”
“你觉得什么样的品种结构比较合理?”我追问道。
“看他面向哪个市场。”严军华接着说:“如果面向附近的采摘群体,品种多一点不要紧;如果面积比较大,考虑外销的话,品种越单一越好。”
严军华葡萄园的门牌
“如果像何总(何振永)一样,把‘阳光玫瑰’做成小穗形,水滴状,卖朋友圈的消费群体,这条路能不能走?”我想起他的葡萄园门口还竖着“严军华葡萄采摘园”的标志,不知道他有么有这种新营销的想法。
“如果做成小穗形、水滴状,口感肯定是很好的。就像何总的桃子一样,人家催着要,今年吃完了盼着明年的,他是有特定的消费群体。但这种模式我认为太辛苦了。客户买你一串葡萄,你跟他说100句话都不一定能成交。时间成本大,劳动力成本也大,又烦又累。反正我不喜欢跟消费者打交道,我喜欢跟果商打交道,定个价格,三两天搞光,简单。”
“像李总可以向那个方向发展,做小串的精品果。”严军华建议道。
李伟在介绍品种结构的调整计划
“李总,你觉得哪一条道路更适合你?”我列举了严军华、何振永、澧县以及严军华建议的类似上海哈玛匠果园的4种不同定位的经营模式。
“严师傅这样的。”李伟的答案让我觉得有点意外,我原以为他会选择上海哈玛匠果园黄伟所追求的精品道路,看来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想做大做强。
“有没有担心‘阳光玫瑰’发展太快了?”我善意地提醒道:“虽然湖北的面积还不大,但放眼全国……”还没等我说完,严军华就抢答道:“我已经不看好‘阳光玫瑰’,这个品种太疯狂了。”
李伟葡萄园的鸟瞰图
“但是我们可以联合起来,不断提高技术,让湖北‘阳光玫瑰’的品质达到全国平均水平以上。”李伟信心满满地说:“像今年在潜江,刘以勇指导的一个两三百亩的园区做得非常漂亮,他的亩产量也能达到四五千斤。如果能做到四五千斤,又能把品质做起来,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老是想着七八千斤……”
“为什么选择七八千斤,这个我能理解。”我解释道:“效益组成有两个要素,一个产量,一个价格。站在种植者的角度,提高价格是没有主动权的,别人卖5元/斤,你想卖6元/斤都很难;但提高产量你是有主动权的,别人种3000斤/亩,你可以种6000斤/亩,效益还比他好。”
工人在采摘葡萄
我还记得几年前,澧县有一位村干部联系到我,希望我能推荐一位技术老师,帮助他们提高品质。我问当时的产量和价格,答案是亩产7000斤以上,最低价格5元/斤。我说你不用找老师,谁去都无济于事。因为对普遍的农民来说,这是最好的盈利模式。
“所以说,澧县4万亩‘阳光玫瑰’就可以把全国市场干趴下。”严军华叹息道:“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品质再好也没用,你好我也好,他会内卷的,内卷之后大家都躺平,就完蛋了。”
“那你觉得‘阳光玫瑰’还能搞几年?”我追问道。
众人在参观严军华的葡萄园
“我个人觉得3年内应该还没问题,3年之后就不知道了。”严军华说:“如果国家没有农田非粮化政策的话,马上就完蛋,3年都等不到。”
众人无言。良久,我想起李伟提起严军华在做的延后栽培是需要一定的技术水准,他目前还做不到,于是问道:“哪怕像你这种有技术门槛的,可以把上市期延后到10月的,也不行吗?”
“10月份虽然湖北没有‘阳光玫瑰’,但山东有啊,现在山东种‘阳光玫瑰’疯狂得很。”严军华说:“中国不像日本,日本的水果产量是永远低于消费量的,所以他能保持一个稳定的高价位,日本果农只要种得好就有比较高的收益。但中国不行,一哄而上……”
李伟(右)和严军华在探讨“阳光玫瑰”的未来发展
“你怎么看李总的未来发展?”我旧话重提。
“不看好!”这次严军华说出了心里话,但也为李伟留了一个努力的方向:除非种得特别漂亮。
2022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