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从东北回到故里,一路上火车的颠簸承载着热切的心情。十年一觉扬州梦,要回家的喜悦呈现在面上,憧憬在心头。离开故乡十六个年头了,走过了大江南北的风雨飘摇日子,经受过坎坷跌宕起伏的艰辛岁月。十六年的感觉是漫长的,多少个夜晚我曾经无数次的想着故乡的山岗。那儿长眠着我的父辈、母亲、姐姐、兄长,他们都离我而去,而我却仍飘摇在北国的边城。像一颗小树随季风摇晃,枝头挂着风霜雨雪,也许有点凄凉,也许有点心酸。一路上列车经过的小站我记不清了,一张列车的时刻表我只盯着1084的终点太原站那三个字。卧铺车厢的小杌成了久坐的地方,困了在中铺躺会,醒来把头依在车窗的玻璃上。凝望是念想,归念难收,哈尔滨到太原十九个车站我都记得非常清楚,甚至几点几分到那个小站。停车几分,因为这躺列车我不知坐过无数次了。
车到省城太原,姑娘儿子站在出站口,也许他们等很久了。因为1084次列车不时地播报着列车晚点的信息,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往常那样那么准时,只能切盼地盯着。又是两年了没有见过他们。儿子女儿买房了,新家什么样我都不清楚,孩子告诉我在小店附近,小区是保利香槟国际。女儿住11栋儿子住12栋,隔着窗户看着同一片草地,绿茵铺地,满是温馨,这儿也是家。
阔别太久了想早一点到家,下午儿子开车上了大运高速,沿途的风景无心观赏,汾河湾、韩信岭、舜帝陵以及中国的死海湖运城盐池,小车穿过中条山隧道,前面就是芮城东,这一刻我才有点家的感觉。两侧的绿茵映衬着古魏的文明,这儿曾是文化的故里,是我的故乡。当年的魏文侯在这儿兴建了一座城池,卜子夏在这儿设立了一个讲坛,坎坎伐檀的斧斫声传遍條麓之南。
儿子的婚期临近,十月八号,也就是国庆假日的最后一天。婚礼的现场按照风俗习惯也搞得非常浓重,年轻的司仪口若悬河、娓娓动听,他也安排了一场有趣的婚庆,希望我能讲几句话,我摆摆手说讲不出来,也许因为太激动了。其实早已想好了词:十年前就有的一个愿望终于如愿以偿了,看见儿子和媳妇站在那儿亭亭玉立执子之手心里很高兴,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俩琴瑟友之、百年好合,也许父母的心愿就是这样。
儿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一步一步看着他的成长。此刻我想起他的小时候,也因为望子成龙心切,第一次打了儿子。因为童心,也因为傲慢,小小年纪掘强的性格,因为挨打有种不服输的心,眼睛通红都不肯认错,一气之下我抽出皮带打了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跑出村外躲在那一片玉茭林子里,他的母亲四处寻找,一声一声的呼唤宁儿,也让我心痛不已,后悔不该打儿子,这件事让我内疚了二十多年。那年在云南边陲也曾写过一篇示儿,抒发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全部的爱。诗中有这样的几句:
哀叹少小尽苦辛、逝水年华恨悠然,
临流缓步吟古韵、念起妻儿心不甘,
掌上明珠常思忖、心底红颜丝丝牵,
此去故园三千里、几回掩卷难成眠,
架上诗集千古韵、笔下墨香代代传,
但使儿心遂父愿、力尽茶山亦心甘!
云南红土地普洱茶誉满天下,生活在哪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今天看到儿子大学毕业,亭亭玉立一脸的帅气,心思也全部的放下了。
儿子婚房正屋的门上贴着一副对联书写着和谐的对仗语:修来金玉良缘同相守、谋得幸福生活共担当,寓意他们会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我的心醉了,为自己的当年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为儿子的未来我放下了担忧的心。
收拾房间时看见三爷留下的那个铜墨盒,想到几代人的传承,也许留下的就是这个披着铜锈的墨盒。我在细细的湿沙里把它蹭亮,包浆过的墨盒呈现出文人的气息,文字的底蕴。篆刻在上面的几个字蕴含着含辛茹苦:儿十四十左上方,中间一个大大的梦字,也许那寓意有点费解。右面是建刚侄誌念,左下是三叔顯之赠。儿十四十也许就是男儿在十岁到四十岁都应该放在左上方,寓意深远呀。三爷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军人,台儿庄战役中阵亡于战火的硝烟里,牺牲时年仅三十二岁,迄今渺无音讯。去年在南京的档案馆才查到他当时的头衔,原国民党七三四团少校副团长,那是他参加南京防爆训练班时期的档案,听说台儿庄战役时他已经是正团级了。军人的天职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几天我从东北回来特意去祖宗坟前烧点纸钱,望着那座虚拟的衣冠冢心里有多少感慨。不知三爷爷是否在天有灵,能看到他的子孙后代像他一样凛然正气、诗书传承家风。
站在老家门前的崖头上南望黄河南面的秦岭山脉连绵起伏,心头的遗憾至今难以置信。想起明代大学士解缙写的的一首诗,文星耿耿犯天颜、虚度光阴三十年,儿时读过至今依然记得,三爷爷没有虚度光阴,却悄悄地躺在南京的档案馆无人问津,更无人知晓。在儿子结婚的晚宴上,我看到凝结的香头上的冉冉的灰烬,想到三爷爷,有点遗憾。也许随笔不该这样写!
婚庆喜庆的气氛被我描述的有点低调,呈现于眼前的一切让我很自信。看着几个孩子幸福的家庭一张张的笑脸,一家亲情承天伦之乐。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是秀笔,也许那气氛与我家的今晚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妙笔生花,而是融融的生活气息!
凌晨~记于故乡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