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文化繁盛,名家大儒辈出。但若要从这诸多大家中推选出“明朝第一才子”,那么杨慎当之无愧。
作为一代大才,杨慎不仅工于书法,能文、词及散曲,一生还著述等身。《明史》中对于杨慎更是有这样的评语:“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第一。”而杨慎的诗词,即便是在明代时也已是备受赞誉,就连王夫之都称赞其诗词为“三百年来最上乘”。
但若要从杨慎众多的诗词之中,选出一首最为脍炙人口的诗词则当属《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首词作于杨慎被贬云南途中,适时已出仕十余载的天之骄子因政见不同被明世宗嘉靖帝贬黜,一朝被贬,心中自然难掩失落,而在古渡口眼见渔夫、柴夫煮鱼喝酒、谈笑风生,他突然间就大彻大悟了。于是,一首咏史的千古名篇就此诞生。
杨慎,出生于弘治元年(1488年)。杨家乃是四川新都望族,其爷爷杨春官至湖广提学佥事,父亲杨廷和更是官至礼部尚书、大学士。如此的家世门第,让杨慎自小便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外加之自幼聪慧,很小的时候杨慎便已经展露出过人的天分。
史载其十二岁时,便已经能拟作《吊古战场文》、《过秦论》;十三岁随父入京时,更是凭借《黄叶诗》名动京华。
然而命运却在杨慎21岁参加会考时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在参加会试时,才华横溢的他所作之文被主考官看重,从而被主考官置于卷首,这本是极大的好事,可奈何烛火意外滴落让他的试卷损坏,他也无奈落第。但是,对于杨慎而言这并未击垮他;三年后的殿试中,他一举夺魁。
状元及第,又出身世家贵胄,按说杨慎的仕宦之旅当会如鱼得水,可奈何杨慎却非一般世家子弟,耿直、不畏权势,不愿同流的性格也让他的仕宦十分坎坷。
彼时在位的明武宗朱厚照荒嬉无度,纵容宦官恣意妄为,也让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杨慎自然难以容忍,正德十二年他上《丁丑封事》奏章,直陈武宗之过,但武宗却置之不理。眼见政见得不到重视,杨慎只得原则辞官归里。
就在正德十六年(1521年),武宗赫然辞世。由于武宗无所出,其堂弟朱厚熜得以承位,新君即位,杨慎也得以起复,并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经筵讲官之职。
这对于有志于社稷的杨慎而言,无疑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但是等待他的却仍旧是失望的结果。
由于屡次谏言,嘉靖皇帝并不喜欢杨慎(亦有其父杨廷和缘故);更兼之关于嘉靖帝即位的法理基础上的争议(即大礼仪之争)也让君臣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
最终,这场大礼仪之争以皇权取得胜利,杨慎其父杨廷和等人被迫辞官告终。而杨慎本人也因为联合众人请愿而被廷仗,随后发配滇西戍边。
千古名篇《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仕途上的坎坷,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对于杨慎这样满腹经纶、希冀大展宏图的才子而言,所带来的挫败感可想而知。而即便是前往云南的戍边之旅,亦是荆棘密布。由于父亲的失势,也让反对者伺机报复,甚至于杨慎的生命安全都难以保障。
好在杨慎谨小慎微,才得以脱险。
而就在杨慎内心沉郁赶路之时,他却在渡口出意外看见了柴夫、渔夫的二人畅饮、谈笑风生,或许也恰是此情此景让此刻的他放下了执念,于是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写就。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词的开头两句,杨慎便以滚滚而去的江水来比喻历史的慷慨悲壮,折射出了高远的意境、深邃的哲理。江水滚滚而去,历史浩浩前行,让人不禁要问人生的价值是什么?生命的价值又是什么?这开头两句便可谓是惊艳岁月,惊艳世人!
随即杨慎写到“是非转头空”,英雄都如过眼云烟般消弭,这份答案是叹息,是感慨万千,亦是作者根植于内心的旷达超脱人生观的外露——你不必斤斤计较,不必耿耿于怀。
青山依旧,太阳起起落落,在变与不变中,历史总会有一个切入点,让人超然物外,让人幡然醒悟。
而习惯了四时变化的江上老翁与樵夫,不就在这秋月春风中,痛快畅饮,且谈且笑吗?而这个高士的超脱淡泊胸襟,就是作者要追求的理想人格。
事实上,杨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在写就了这首千古名篇后,杨慎历经艰险终于到达滇南。滇南地处边陲,气候不变,多烟瘴之地,处境之难可想而知。可杨慎却并没有消极颓废,反倒是选择了悉心著述。
此后的三十余年里,他为白族修史,更写下了无数的大作;更难能可贵的是,对于人民疾苦,他虽然被贬黜却并未放下当初入仕的治国理想。
面对豪绅、贪官,他上奏巡抚;面对叛军,他率家仆平定;而这些无不是他抱负的写照。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72岁的杨慎病逝于昆明,而即便是弥留之际他还留下"临终不敢先人,见义不敢后身"遗言来勉励后人。
在杨慎身上,我们不得不说看到了古代士大夫所追求的理想抱负。他也恰如自己这首临江仙中所写的一般,任凭仕宦坎坷,却仍能拿得起,放得下,仍旧能以本心处之。
又怎能不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