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上世纪60年代，电影《小兵张嘎》整整激励和教育了一代青少年。这部影片和以往沉重的抗日题材影视作品，旋律是比较愉快的。

导演徐耿在这部影片中，添加了许多喜剧元素。古灵精怪的嘎子，常常将鬼子们耍得团团转。在剧情保持幽默的同时，也不失深沉。

上映不久，这部影片就火遍大江南北，受到广大百姓的热烈欢迎。1963年，《小兵张嘎》在天津上映后，大家在一起讨论这部影片时，说道嘎子堵烟囱这个情节，一个叫燕秀峰的青年锅炉工在一边嘟囔：“堵老乡烟囱的事，我可没少干……”

虽然燕秀峰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一边的工友听到了，还调侃道：“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得了，我们讨论嘎子，和你有啥关系？”

没想到这个青年锅炉工却说：“这个嘎子就是我本人啊。”此时，一个看过这部电影很多遍的工友说：“这只是一部电影，其中的故事自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其实，真正的嘎子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

听到这里，燕秀峰才恍然大悟，原来曾经的战友以为自己已经牺牲了，便没有争辩，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一心烧锅炉。

直到后来，有人怀疑他曾经的革命经历。燕秀峰再也坐不住了。经过组织调查，人们才发现，眼前这位不起眼的锅炉工便是《小兵张嘎》的原型，曾经荣获“一级战斗英雄”的称号。

燕秀峰有着什么样传奇的经历，他和“小兵张嘎”之间又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因救八路军，嘎子13岁参军

1924年，燕秀峰出生于河北任丘县王约村一个雇农家庭。燕秀峰是个命苦的孩子，父亲因遭受地主毒打气愤而死，母亲也郁郁而亡。

因此，燕秀峰从小便成为了孤儿。他是靠着乡村好心人，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家庭的不幸，加上环境的影响，练就了他爬墙、上树、游泳的本领，也养成了他调皮、机智的性格，大家还亲切地称他是“燕嘎子”。

燕秀峰旧照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相继占领梁召、任丘、青塔、赵北口、莫州，推行了‘烧、杀、抢’三光政策。

燕嘎子从小目睹了日军的暴行，幼小的内心埋下了愤怒的种子，立志要参军，为死去的无数乡亲们报仇雪恨。

可因为嘎子年纪太小，部队的游击队员不肯要他。当他来游击队和队长说了自己当兵的想法，对方却对他说：“你一个小蹦豆子参加八路军，给你一把枪都背不动。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听了游击队长的回复，嘎子便心灰意冷地回家了。但他在小伙伴和地下党员笃树明的培养下，知道了许多革命道理。

当时，嘎子家乡王约村是抗日堡垒村，许多游击队和八路军时常在附近一带活动，伪军和日军都将其视为围剿的重点。

电影《小兵张嘎》剧照

一天拂晓，恰逢鬼子来王约村扫荡，将村子团团围住，将全村人都赶到空地上，逼问乡亲们交出共产党和八路军。

燕嘎子看到游击队员笃树明也在人群中，他身上可能带着手枪和情报，内心暗想：“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在危急形势下，燕嘎子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这时，机智的燕秀峰凑到笃树明身旁，轻声嘀咕几句。

嘎子悄声说：“咱俩比摔跤和大家，一打架我就跑，我一跑你就追。追我的时候，咱们就跑出来。”

随后，他俩便假装连踢带打地动起手来，一会儿在地上滚团，一会儿爬起来猛跑，逗得鬼子汉奸拍手叫好。敌人一乐，嘎子也不害怕了。

他俩乘敌人不备，猛地钻进小巷跑出村。就这样，燕秀峰凭借自己的机智表现得到了游击队长的称赞。

见嘎子如此机智勇敢，队长拍着他的脑袋说：“行啊，你这个小家伙把日本人给涮了，把八路军也给救回来了，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表扬你！”

嘎子趁机说：“队长，你别光夸奖我啊。我还有一个请求，你就允许我参军吧！”

队长问：“既然你要参军，那你会做些什么？”

嘎子说：“我会上树，我还会爬墙。我跑得也快，谁也追不上我！”听到这里，屋子里的人全乐了。

后来，笃树明便和政委说：“你就让他参军吧，嘎子要是再锻炼两年，绝对是一名好战士，他脑子灵活。再加上家里也没人管他，跟着我们锻炼几年不是挺好吗！”

政委想了想对嘎子说：“那行，你别走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参军吧！”这样一来，嘎子便成了游击队中最年轻的小战士。

嘎子成为游击队员后，队长给他取名为“燕秀峰”，但大家伙还是喊她“嘎子”。嘎子成为游击队员后，凭借自己胆子大、个子小、眼疾腿快的优势，时常执行打伏击、化妆除奸、端炮楼的任务。

在抗日战争那样残酷的斗争中，嘎子很快便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据说，他抽枪点射飞鸟，有时候一弹就能射穿两只鸟。

时间一长，当地群众都说他可以刀枪不入，甚至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多年之后谈起这个传说，他本人笑着说：“人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完全刀枪不入，关键是要靠智取。”

嘎子智斗敌人

嘎子曾经和战友一同攻克了敌人的8座炮楼，独自拔掉日军的据点，亲手将日军中队长小酒宝除掉，缴获敌人手枪40支、步枪59支、1挺机枪、两具掷弹筒，先后处决了汉奸和伪军100多人。

一次，小秀峰奉命和其他四个同志化装成宪兵队员去端掉任丘、安新两县交界的石桥村岗楼。区小队政委带着十几个队员化装成鬼子，在岗楼附近村庄放了一阵子枪，把老百姓吓得乱跑，这是演戏给敌人看的。

折腾了一阵子后，燕秀峰来到岗楼边，凶里凶气地喊¸：“队长在不在¸我们是任丘宪兵队来接头的，快下来！”

敌人听后连忙下楼，毕恭毕敬地把他们接了进去。燕秀峰对伪队长说：“皇军和宪兵队一会儿就到了！”

伪队长听到这里非常害怕。接着，燕秀峰又吓唬队长：“这几天，队长的心情不是很好！”

伪队长一边说，一边带着几个人下口：“那我就下去接吧！”伪队长走远后，剩下的敌人还不清楚是什么事，就被敌人缴了枪，乖乖成了俘虏，燕秀峰便带着大伙一把火将岗楼烧了。

凭借出色的表现，燕秀峰现在在部队做勤务员、通信员。19岁那年，他又被调到手枪组，枪法了得，敌人都为之闻风丧胆。

一次，嘎子接受了除奸任务后，假扮成普通战士来到据点附近的集市上。几个汉奸发现破绽后，便将其带到据点进行盘问。

嘎子趁着敌人不备，趁机拔出手中的枪将汉奸中队长枪毙，剩下的敌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前来赶集的老百姓看着汉奸中队长，无不拍手称快。

1944年秋季的一天，13名伪军骑着车子直奔任邱北边的敌人据点鄚州。当他们驰过李庄子时，突然，一个小伙子仿佛从天而降。

燕秀峰跳到13辆车子的中间，砰！砰！砰！前后几枪，打得车子乱晃，前后的伪军一下都傻了眼。其中一个曾被嘎子抓住又放回去的伪军哆哆嗦嗦地说：“咱们缴枪吧！这是嘎子哥呀！”

梁召集的伪大队长作恶多端，燕秀峰带着几个战士便装来到梁召集，他们装做赶集，溜溜跶跶，眼睛却注视着炮楼。

他们左转右转，不见踪影，正往前走，突然面前出现了伪大队长和四个伪军。一个大个子护兵一把抓住他：“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赶集的！”敌人问：“你是来买什么的？”嘎子说：“我是来卖白菜的，我这不是还背着麻袋吗？”

嘎子一边说，一边弯腰想掏枪，大个子伪军打了他两个耳光。伪大队长说：“不对，你是八路军。来人，把他捆起来！”

嘎子弯下腰，装做十分害怕的样子央告：“老爷！我给你们磕头，我害怕！在村里我就怕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枪“砰”的一枪，大个子护兵像个重口袋似的倒了下去他又连发几枪，打伤了伪大队长，炮楼响起了枪声，嘎子等迅速撤出梁召集。

从此，燕嘎子的威名便在冀中平原声名远播，当地的老百姓们都知道燕嘎子除汉奸、打鬼子最厉害，纷纷称他是“肥腿神眼”小八路。

1944年，燕嘎子因功绩突出，被授予“一级战斗英雄”称号，他的故事被编入了任丘县志。

后来，战地作家徐光耀根据燕嘎子的故事，改编创作了文学作品《小兵张嘎》。魏巍还根据燕嘎子的经历写了一篇通讯文章。后来，这部作品被搬上了荧幕，机智英勇的嘎子成为了老百姓们熟知的人物。

徐光耀

与此同时，真正的“嘎子”却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甚至许多人只知道嘎子只是影视作品的人物，并不知道他还在世。那嘎子为什么逐渐不为人所知呢？

嘎子默默无闻当了30年锅炉工

抗日战争结束后，燕秀峰参加了解放战争，他被编入晋察冀野战军三纵队第八旅担任该团4连1排排长。在作战期间，燕秀峰英勇善战，总是带头冲锋陷阵。

1946年夏，某师在攻打天津外围战，燕秀峰率领一个加强排担任主攻先头部队。在执行任务中，不幸被敌人打伤，腰背中了两弹，肠子掉出一尺多长，后被人抬送到后方医院。

幸运的是，他活下来了。可由于当时斗争环境恶劣，后方医院条件简陋，嘎子便被送回老家。可他回家后，他的家早已经被敌人烧光了。

无奈之下，燕秀峰只能来到当地老乡家中养伤，靠着当地乡亲们的接济来维持生活。但也因此，他也和部队失去了联系。

原来，燕秀峰因为伤势过重，在老乡家中养了好久才恢复。正当他准备回归队伍时，部队的番号因为多次变换，早已经找不到了。

就在燕秀峰回乡养伤之际，这些战士们则纵横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他所在的部队先后参加了解放石家庄、征战太原城，以“大功团”“猛虎连”“野八旅”而闻名华北。后来，这支部队又进军中国大西北，为解放兰州、宁夏立下了赫赫战功。

一直到1951年，燕秀峰才在天津打听到了老部队的下落。可当他带着自己仅有的一只水壶千辛万苦来到天津之际，收到的却是部队已经开赴朝鲜的消息。

燕秀峰不知道的是，老部队在朝鲜战场上，连长郭恩志率领白洋淀雁翎队改编的第八连，在铁原阻击战中率军顽强坚守阵地长达整整六天六夜，先后打垮了美国王牌“华盛顿开国第一师”一个加强团的13次进攻。

也因为他们在战斗中的杰出表现，作家魏巍根据燕嘎子和郭连长这两位“一级战斗英雄”的光辉事迹，在长篇小说《东方》中塑造了连长郭祥这一艺术形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燕秀峰见老部队已经开赴朝鲜，便来到天津一家纺织厂织布。此后，他又先后扫过马路，在钢厂当过装卸工。

工作几年后，组织见燕秀峰虽然工作勤勤恳恳，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便调他去宁波道中学当了锅炉工。在工作岗位上，燕秀峰热情扎实，从未和别人提过自己的光荣历史，甚至他的亲生女儿和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嘎子。

期间，《小兵张嘎》电影被搬上荧幕，轰动全国。河北老家一些知情的老人看过电影后，相继宣传了他的事迹。

有些老乡得知他如今在天津，还特地登门探望。卸任询问：“小兵张嘎演得就是当年的您吧？”燕秀峰非常坦荡地说：“小兵张嘎是千千万万革命战士的缩影。我身为一名革命战士，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内查外调时，一些人知道了燕秀峰是一级战斗英雄。一些老战友听说当初的嘎子还活着，纷纷来到天津和他叙旧，重温当初生死与共的战斗岁月。

有人关心地规劝他：“你当年的战友现在在北京军区、天津警备区担任要职，你去找找他们，兴许就能摆脱锅炉工，待遇也会变好。”

燕秀峰晚年照片

燕秀峰却说：“如今再找他们，肯定会给老部队增加负担，这不是给国家添麻烦吗？”就这样，燕秀峰丝毫不提自己的功绩，依旧领着普通工人的薪水，乐哈哈当着锅炉工。

后来有记者问他：“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说自己是战斗英雄。”燕老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是一个事儿。还有一个就是我不能碰见人就说自己是战斗英雄，打仗怎么怎么，干嘛呀？我不是爱吹嘘的人。”

晚年恢复待遇

光阴荏苒，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昔日的嘎子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一级战斗英雄，为人民立过显赫战功而有丝毫骄傲，他一直以普通工人的姿态，默默无闻地工作在烧锅炉的岗位上。

他整天早起晚归，拉煤烧火，时常腰里别着斧子，帮助学校按玻璃、修桌凳。雨天一身泥，晴天满脸黑，热情服务，任劳任怨。

知情的老战友看了很心痛，便叫他向组织反映一下，公开自己的身份，享受应有的待遇。而燕秀峰老人快慰地说：

“过去找们打天下，无数战友倒下了，尸骨累累，血流成河，有些牺牲的战友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姓名，那时人们为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得到什么，我经常做梦总会他们……”

当年冲锋陷阵、与敌人展开肉搏战都不留眨眼的嘎子，每次回忆起这些泪水，总会泪流满面。他说：“和死去的那些烈士相比，我有今天应该知足了，我感谢党的培养、领导的关怀，我的生活很幸福，我要用自己的余热来报答党和人民的恩情。”

燕秀峰老人的生活虽然一直很贫寒。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小房间，每个月领着微薄的30元工资，但他从来没有向国家伸过手。

在此期间，组织先后调整工资，燕秀峰都符合条件，他硬是把这个指标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老伴儿劝他：“女儿也长大了，你还是和上级反映一下困难吧！”

嘎子却说：“还有比咱们更困难的人呢，咱们可不能忘记自己是个老党员。”

一直到1984年，燕秀峰向组织提出了恢复党员身份。经天津河西区委核实调查，人们才知道这个任劳任怨，和蔼可亲的老锅炉工，原来是隐姓埋名40多年的一级战斗英雄。

燕秀峰捧着年轻时的照片

这年7月14日，燕秀峰正式恢复了自己党籍，党龄从1939年7月算起。自此，这个隐姓埋名几十年的战斗英雄终于回到了党组织的怀抱。

燕秀峰为人民的解放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党和人民也没有忘记他。后来，《天津日报》上记载了燕秀峰老人的事迹，他的女儿才知道父亲就是传说中的“嘎子”。

1987年，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燕秀峰恢复了荣誉，办理了离休手续，获得了离休待遇，工资也上涨到71.5元。

后来，干休所为他分了一套两居室的住房，他们一家只用了两辆三轮车就搬完了全部家当，当即便将从前的房屋打扫的干干净净交工。

对于晚年燕秀峰而言，最高兴的事情并非是恢复待遇，而是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老部队。原来的那支部队如今已经是北京军区某个集团军的甲级摩步师，也是解放军总部评出的军事训练、行政管理“双先师”。

年近七旬的嘎子和当年的部队取得了联系，高兴地就像当年打了胜仗。他满含热泪地说：“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年代，身上的劲头更足了。如今，我还要当个小兵，为改革开放再立新功！”

后来，63军在编写战史时，将燕秀峰的事迹写入其中，还特别注明：燕秀峰就是“小兵张嘎”的原型。

燕老离休后，也并没有闲下来。他先是在河西区人大义务工作了五年，后担任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副秘书长。

在离休后的多年里，他先后为部队官兵作报告，讲传统。此外，他还被邀请担任63多所学校的校外辅导员，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为了搞好传统爱国教育，燕老先后整理了数十万字的演讲资料。燕老这么说：“现在的青少年是幸福的，但也要让他们了解幸福的来之不易，我们这些老同志有责任也有义务给他们补上一课。”

燕秀峰晚年照片

2010年5月，这个曾经为革命奋斗一生的“嘎子”病逝，享年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