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的今天,解放军电影制片厂建成(1956年更名为八一电影制片厂)。
2019年的今天,闪耀着光芒的“八一厂”已经成为往事。在那些个激情澎湃的年代,伴随着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再没哪个厂标能像“八一”那样让人热血沸腾——蓝底红星熠熠生辉的出现,在人心中成为永恒的记忆。
从1955年投产的第一部故事片《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到2017年参与制作的电影《芳华》,半个多世纪以来,他们拍摄各类题材电影作品共计2400余部,其中,故事影片超过240部。
中国电影界1995年评选的15位“中国世纪影人”中,八一厂有5位电影人入选;从上世纪90年代电影演员评选出的126名“中华影星”中,八一厂有11位电影人入选。
提到八一厂,《地道战》《地雷战》《狼牙山五壮士》《林海雪原》等经典影片,构成了你的成长记忆。但殊不知1989年拍摄的《大决战》三部曲,才是他们最辉煌的扛鼎之作。
《大决战》气势宏伟、制作规模空前,震惊世界影坛。该系列分为《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三部,每部都是上下集,均达到了210分钟,篇幅之浩大前所未有。
不仅如此,影片中出场的历史人物多达238人,其中有主要角色50余人,个个形象丰满,性格鲜明。
自有中国电影以来,银幕上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结构复杂、人物众多、场面壮观、气势磅礴的作品,至今仍是后无来者。
影片上映后,一举夺得了第十五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第十二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美术奖、最佳剪辑奖、最佳道具奖和最佳烟火奖。
能拍出如此震撼的作品,是因为八一厂在拍摄重大历史题材的战争片上具有更大的优势。任何战争片需要部队协助或是申请枪支弹药等资源,都需要向中央军委有关部门递交“军事预算”。据军事题材电影专家、前八一厂研究室主任张东介绍,有不少影视公司愿意和八一厂合作,一方面是因为八一厂在军事题材上的专业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与八一厂合作,能更好地得到部队在枪支弹药人员装备方面的支持。
也因此,拍摄《大决战》这种史诗系列战争巨片,八一厂极具优势。它还得到了中央领导人和中央军委的大力支持,军委还特批了相关款项。从酝酿到摄制完成历时5年,最后耗资一亿人民币终于完成。
这三部电影分别于1990年、1991年与1992年上映,每一部都有200多分钟时长,场面宏大、细节丰富。邓小平看完三部电影后说:“片子拍得很好,我每年都要看一遍。”( 《电影〈大决战〉诞生记》 作者袁成亮,刊登于《百年潮》2008年第10期)
《大决战》不光亮在“大”上,在细节描写、战争场面上以及历史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是精益求精,以细节取胜。
剧本写作直接关系到影片质量。八一厂为此立下了“剧本不好不拍”的原则,并于1986年2月成立了三大战役剧本创作组,由王军、史超、李平分负责。这大概是电影史上规模最大、人物最多、题材最敏感的一次剧本创作。
动笔前后,三位编剧光是直接的史料,不分正面、反面就看了几十万字,走访了当年的亲历人与战场遗址,吸收大量真实细节,然后分头负责编写——王军负责辽沈战役剧本创作,史超负责淮海战役剧本创作,李平分负责平津战役剧本创作。
1989年5月,《辽沈战役》导演杨光远三次去东北实地考察、选景,访问了辽沈战役的幸存者七十余人,查看了大量历史资料,向军科院、史学界的有关专家请教,仅采访、座谈的录音磁带就有上百盘。由此,才真正开始进入拍摄阶段。
影片拍摄地区涉及全国13个省、市、自治区的50多个市、县、区,北起黑龙江哈尔滨,南至浙江奉化,西至黄河河套,东至渤海之滨,堪称纵横中国。
该片动员了人民解放军沈阳、北京、济南、南京、兰州五个军区和海、空军的一些部队,陆军航空兵以及有关院校、武警部队,共计20多个军级单位30多个独立师团单位,约13万官兵参加了拍摄。加上参演群众15万余人次,累计动员人力达330余万人次。同时,还动用了大量坦克、火炮、飞机、舰艇等大型军事装备参加拍摄。
影片的顾问阵容十分“奢华”——
张震,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校长兼政委,淮海战役时的华东野战军参谋长;
杨国宇,前海军副司令员,淮海战役时历任中原军区司令部军政处处长、交通处处长、运输司令部副政委;
苏静,时任解放军总参谋部军务部部长、国家计委副主任,辽沈战役时任东北野战军作战处处长兼情报处处长;
叶子龙,时为国家安全部咨询委员会委员,前中共中央办公厅机要室主任;
崔月犁,时任卫生部部长、中顾委委员,平津战役时的北平学生工作委员会委员兼秘书长、职员工作委员会书记;
陈荒煤,时为文化部顾问、中国作协副主席;
丁峤,时任文化部副部长,前著名新闻纪录电影工作者。
艺术指导徐怀中,时任八一厂首席编剧,淮海战役时的中原野战军政治部文工团美术组组长。
摄制指挥萧穆,时任八一厂厂长,1988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上面这些人里,既有东北野战军、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的代表,又有北平地下党和毛主席办公室的代表,还有文化、新闻、电影界的领导和代表,可谓方方面面,全方位地覆盖了拍摄《大决战》所需要的各种支持资源。
除此之外,《大决战》导演阵容也是“全明星级别”——
执导过《回民支队》《农奴》《闪闪的红星》《归心似箭》的李俊担任总导演;执导过《血战台儿庄》的杨光远担任首席导演,并负责影片《辽沈战役》的具体导演工作;执导过《路漫漫》《四渡赤水》的蔡继渭负责影片《淮海战役》的具体导演工作;执导过《道是无情胜有情》《雷场相思树》的韦廉负责影片《平津战役》的具体导演工作。
其他分组导演包括:执导过《南海风云》《花枝俏》《天山行》《巍巍昆仑》的景慕逵、在《血战台儿庄》中参与执导并饰演了川军师长王铭章的翟俊杰等。
《大决战》在演员选择上也是别具一格。剧组决定通过“自愿报名,试戏选拔”的方式在全国进行海选,从优中选优。总导演李俊还做出特别要求:“选知名人物的演员时要形神兼备,选一般演员时要注意朴实,选我方人员时一定要有农民的土香味。”
《辽沈战役》攻克锦州的拍摄是在锦州城全景实地翻拍,飞机飞过去,镜头推过去。为了突出攻城,摄制组把一道河堤改造为解放战争时期的锦州土城,在这里拍摄解放军指战员蹬着冰河、抬着云梯冲向土城以及大沟受阻等五千多人的攻城场面。
《淮海战役》第67分钟开始,是一个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据说调用了万余人拍摄,拍摄过程中必须井然有序,因此一丁点儿都不能错,只能一口气拍完。
这组长镜头从队伍最前列的坦克拍起,尽管是长镜头,但视角一变再变,先是沿着行军路线逆着从队首到队尾,等俯瞰到国民党将领黄维登上小丘远眺这支行军队伍时,又切换到平行视角。
为了表现辽西会战中分割包围的宏大场面,摄制组组织了一万六千余人的部队投入拍摄。摄制组找到了一块近三平方公里有起伏的开阔地,并安排一个营的战士在摄制组拍摄时到四周警戒。
当时摄制组还在场地上布置6000个炸点、500辆汽车,其中除了50辆道具车,有100辆是买的报废车,车体很象美国的道吉车,正好用来置于贴近镜头的画面第一层,可以任意烧、任意炸。
有300多辆部队的装备车置于后景,另有,20多辆坦克、30多门火炮、100多匹战马。从设计到拍摄前,各个创作部门包括制片、烟火、美工、化服道的准备工作量极大,仅在现场布置、排练到实拍,就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平津战役》里,东北野战军耗时29小时,打败陈长捷部队攻破天津城。为了突出紧迫感,创作者用时间上做文章,他们在银幕上用字幕精确地显示战斗时间表,开始是几小时,后来是一小时,最后精确到分钟。
当解放军进入天津城后,沿着大马路转到金汤桥,此时河面上也结了冰,士兵们纷纷从冰面上奔跑过来,在金汤桥上挥舞着旗帜。此处镜头摇晃,导演运用了最笨也是最可怕的办法——正面全方位拍摄。这样的拍摄方法不讨巧,但是非常震撼。
据首席导演韦廉回忆,为拍摄天津金汤桥会师的戏份,暂停21条交通线,18条电车和公共汽车线,请了两千个警察维持秩序,一万多部队官兵配合拍摄。
后来的很多电影和电视剧,由于经费不足,都选择了使用“大决战”三部曲里的镜头来做过渡场面,包括但不限于《建国大业》《亮剑》《人间正道是沧桑》等。
在这些细节背后,每一个人对于《大决战》的评价都是:“这是无法复制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