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5日,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的《蒋公的面子》在西安索菲特人民大剧院进行2场演出。西北政法大学戏剧影视艺术系的同学们都拿到了学校发的戏票。同学们都很高兴地去观看这部好评如潮的话剧。我看了后感觉到,《蒋公的面子》确实很好。
《蒋公的面子》三个主要人物,时任道,卞从周,夏小山,都达到人物塑造的起码的要求:性格鲜明。在一起喝茶时的第一场戏,性格鲜明这一点在三个人物身上就做到了。如果说夏小山和时任道两个人对话时,因为后面才能交代出来的背景,多少还有点儿拘束,卞从周一出来,矛盾就摆到了明面上,场面上马上就活了。只是这里的人物形象,跟海报上的宣传词之间,构成了一股耐人寻味的张力。
“一个公知”,“一个五毛”,“一个打酱油的”,“令人捧腹不已”……再加上“90后编剧”、“80后演员”的噱头,使我站在剧院门口等着检票的时候,对着这个文案倒吸凉气。
幸好戏本身没有这么浮夸,角色的脑门上没贴这么鲜亮的标签——如此看来,《蒋公的面子》从外宣策略上看,着实很不高明,靠这张海报吸引的观众群体,与《蒋公的面子》事实上最理想的受众之间,本质上存在着不小的差距。我们永远没有办法讨好所有人,想讨好所有人的结果就是谁也讨好不了,所幸的是大部分观众或许不是冲着这张海报走进剧场的,如果这次演出换成实打实的商演,观众就未必会给面子。但愿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下回的海报文案能调整得老老实实,像这出戏传递出来的品质一样。
《蒋公的面子》这部话剧能取得如此好的评价,编剧温方伊自然功不可没,但导演吕效平在其中的作用也很大。脱开演员的表演,单纯琢磨台词,编剧的工作无非是不停地在戏剧矛盾/冲突上添油加醋,最终来那么一出有条不紊、按部就班而又旁逸斜出的大杂烩。如果没有导演的悉心调度与对台下观众反应的预设与把控,这个剧本最终指向的,将无非是一场面红耳赤的争吵。喜剧的度若是把握不好,这场纯粹的争执带给观众的将是无比的焦躁与压抑,如今的剧场效果几不可想。恰恰是导演在明确本剧总体基调为喜剧的前提下,通过对台词处理与节奏的细腻把控,《蒋公的面子》才足以与台下观众形成现在这样的良性互动——同时我们也不得不遗憾地指出,既然是互动,若要良性,台下观众的给力也定然不可或缺。
整部话剧将导演的存在感完全融入到台词与节奏中去,这是“无我”中的“有我”,观众要是不留神,就根本不会明白导演为《蒋公的面子》到底做了些什么,这样的境界,无疑是很高的水平。也只有吕效平这样的学者型导演才能做到这一点。只是那些将导演工作等同于舞台调度的观众,自然而然会觉得自己被导演耍了——先不管是不是被编剧耍了,反正从戏剧观感上,他们基本什么也收获不到。
演出的时候,我前排坐着的观众一些全无公德心的行为居然对我看戏毫无影响,甚至我完全看不到台上的时候反而能够让大脑放松一下,专心致志地用耳朵欣赏台词之间的纯粹碰撞。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其实挺同意这出戏有点儿“话剧”的意思——但对于这样的舞台调度,我们最多只能说它土,甚至说它土得掉渣、土到骨子里了,但我们不能说它不对。或者只能说导演水平高。它也进一步印证了导演的风格:润物无声,且不让形式喧宾夺主。规规矩矩的舞台设置,明明白白的布景,这样笨拙的现实,显然给所谓戏剧的“专业人士”带不来任何启迪——他们甚至不认为这叫导戏。
《蒋公的面子》这部话剧让观众随着每个人“去”与“不去”的理由,而左右斗争着。其实凡人眼里,去与不去简单得不得了,就像时太太哭诉地抱怨着“我倒想去,可蒋介石没请我”一样简单地可以马上决定。可三位教授的纠结在于,文人们有自己的坚持和执着,“坚决不同杀了自己学生的人同桌”“在学生表态不承认“蒋校长”,不能食言”“万事以和为贵,珍惜眼前所得,不许闹得太僵”......可藏书、美食、安定的生活,这些又与自己的坚持相冲突。
“蒋公的面子”和“文人的面子”,孰重孰轻?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感受。但真正理解的也只有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