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
方言的亲切感认同感,使烦躁的都市生活,多了一片绿荫。富有感情声调的方言,告诉我们魂归何处,情往何方。
方言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能书面化,没有语法结构,靠口耳相传传承下去,能传多远,谁也不知道。
即将消失的不止是破败的村庄,还有来之不易的地方方言,我们日用而不知。其实,北方方言中,有许多蒙古语元素,最明显的是张家口坝上方言,一种张家口万全话与蒙古察哈尔土语混淆的特殊语言,山西语言学者称为张呼片儿。
察哈尔土语影响了张家口此地话的语言结构,不论是按音韵学分,还是按语言学分,都难以表述完整,太复杂了。此地人根据口音语调分出个大概,外地人一脸懵,一个县一种口音语气,“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音”。
察哈尔土语是阿尔泰语系蒙古语言是蒙古语中部方言,察哈尔八旗的蓝旗,是中国标准蒙古语的音系基础。内蒙古还有巴林土语、科尔沁土语、喀喇沁土语、鄂尔多斯土语、标准音取正蓝旗察哈尔土语音系。
木华黎在野狐岭大败金兵主力后,进兵河北,为成吉思汗西征筹备粮草,占领咸阳后受命全权经略中原。长年随军征战的蒙古将领家眷和蒙古贵族,陆续聚焦在拖雷妻子的察哈尔草原,然后以军营万夫长身份,进入中原,开始了与河北及陕西豪门大户汉族女眷的交往,蒙语和汉语相互渗透交融吸收,北方方言中的蒙语成份多了起来。
蒙古女人喜欢看汉地活泼的杂戏小调北曲,元朝初期考举考试中断30多年,一些文人士子报效无门,投身戏班编排蒙汉语混杂的杂剧,这样,汉语中混杂的蒙古元素流传开来。
忽必烈在北京建大都后,在儒臣的协助下,以“存雅求正”理念,对汉语进行改造,颁布了《中原音韵》、《中州乐府音韵类编》、《蒙古字韵》、《古今韵会举要》等指南类音韵书册,使汉语言体系发生了稍许变化,一些古汉字得到基本改观。
如,汉语中的兄改成哥,吾—我,窃—贼,昼—晌午,孔—窟窿,井—胡同,箸—筷子,目—眼,孬—歹,喊—叫,荷—扛,行—走,犊、驹、羔—崽,囊—袋,驿—站,索—绳,乌—黑,面—脸,食—吃,颈—脖,饥—饿等等。
汉语中还有汉化了的蒙语,褡裢,蘑菇,疙瘩,俺们,咱们等等。汉语结构也被改造,像"把……","被……"等等,都是汉语被蒙古语同化后常用的句子。不过,依汉文人的倔强劲儿,也是各取所需,经典的元杂剧,还是白化语的宋词和曲牌唱词多些,为后来推广白话文打下了基础。
蒙汉结合语改变最丰富的是方言,北京土语有满语成份也有蒙语,河北地方方言,改变了不少,南腔北调一个地方一种方言。张家口方言最为特殊的是张家口坝上地区,察哈尔土语成份多到张家口人有时也闹(逑)不机密。“逑”是古汉语,指匹配、配偶、搭伴。察哈尔土语的长音短音多,“逑”当介词用,以防拗口,没有雅不雅之说。
有人在网上征集蒙古语骂人的话,内蒙人说,蒙语中骂人的话极少,如:混账,类同于汉语“杂种”,但表达意思不一样,汉语的“混账”指糊涂。察哈尔土语有两个词,灰个泡和毛驴,灰个泡有轻蔑的意思,不值得交往,毛驴指这个人犟的很,听不进话。
察哈尔土语与所谓的晋语张呼片的方言差不多,也不知什么人划分成“属于北方方言区西北次方言区山西方言小区或次晋语区”,本来是察哈尔土语,硬往晋语方言里塞,结果成了次而又次的地方方言,有了“不是一个独立的方言体系”的结论。
后来才知道,这样划分方言片,采用的是“历史地理分析法”来确定,就是将明清时期的州、府、卫、县,作为划分方言片的基本单位,也就是行政历史地理。再则,北方官话影响不到偏僻地域,这些地方的方言最为复杂丰富。
张家口人基本上能听得懂的蒙古察哈尔土语。
圪蛋——圆的,圪溜——不直溜的树木、树枝、铁条,圪溜叭弯。
圪泡——不好的人,汉法交道的人,有时前面加灰、蓝等字。
“蛋”字在察哈尔土语中经常遇到,指光溜,圆形,是语气助词,跟汉语滚蛋不是一个意思。
圪搅——搅和,圪捞——用细棍掏,掏耳朵叫圪捞圪捞耳朵眼。圪捣——挑逗,圪颤——撒骄,圪迷——藏,圪眯——合上眼小睡一会。
察哈尔土语太多了,结合情景的话语,语态不同,意思也不同。“圪”是词缀,可以作前缀也可以作中缀和后缀。察哈尔土语发音多为短促直硬发哽,语速快而乐感差,音调有高低起伏却小。
张家口地区居民来源比较复杂,从明朝到清朝初期,属于边关要塞,明朝时实行军屯戎边,军户来自全国各地,许多蒙古降兵成为马户。清军入关时,宣化府守备从议和到投降,没有发生大的战事,许多军户留在原地。清乾隆帝灭绝了漠西的噶尔丹贵族势力后,没有了外部威胁,军堡军营失去意义,乾隆帝就地解散了大批军队,许多人留在察哈尔草原和坝下地区,不像网上山西人说的,张家口地区大都是山西移民,不是的,江西、陕西、河北南部,北京城遣散大批守军,许多人到了张家口宣化怀来等地,入乡随俗,他们学说察哈尔土语。
有人将北方方言与察哈尔土语结合起来,发明了许多俏皮话。
烟锅头子烤山药——欠火,指这个人找挨,半生不熟,察哈尔土语把差一点说成欠呼。
裤裆里刮旋风——粥逑,粥是诌,诌指胡编乱造,胡诌。
裤裆里抡斧子——撇B,察哈尔土语劈跟撇口音混同,劈劈柴,坝上撇撇柴。
以前样板戏《红灯记》有句台词:“铁梅,你蹲下,听奶奶跟你说”,张家口地方戏改编成:“铁梅,圪蹴下,听奶奶给你胡谝”,谝是古汉语,《说文》:谝,巧言也。谝佞。胡谝指胡说八道,张家口方言“别谝啦”,指说普通话时拐出此地话。
圪拐——走路,圪蹴——蹲下。察哈尔土语看——眊,眊一眼,俄眊眊你,眊是古汉语,“胸中不正,则眸子~焉”。指偷窥。眊与瞄不一样,瞄是古汉语念苗,凝眸,瞄准。
还有坝下方言与坝上方言结合的顺口溜。
上八里、下八里、中八里——不里不里又不里,张家口方言八跟不不分,陈成不分,金京不分,群穷不分,光刚不分等等,这是鼻韵尾与普通话的区别,卷舌音没有,汉语的入声元朝时就没了,只有坝上察哈尔土语里保留着。
不里不里又不里,意思和捋猫儿差不多,指顺着摩挲,胸口不舒服部理部理。
张家口地区方言片的基本单位的张北、宣化、万全、怀安和蔚县,坝上方言里的察哈尔土语成份多些,张家口桥西话是万全话,也就是说,张家口此地话是万全话。我个人认为最好听的张家口话是赤城话,有承德围场口音,宣化赵川话也好听,赵川是个戏窝子,以前赵川女孩大都学戏,成角的不多。
赤城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