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比NBA总裁大卫·斯特恩更满意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剧本。2008年，凯尔特人vs湖人，这个词组本身就构成了一切。此前是史上最疯狂的春季、西部的惨烈厮杀，合计夺过30个冠军奖杯的两队在一个夏天后脱胎换骨到达顶峰，恍如梦幻。上一次这样的故事还要追溯到1979年：得到“魔术师”的湖人60胜，得到“大鸟”的凯尔特人61胜。同样神奇的复兴，但那几年“J博士”和摩西·马龙不解风情，搅翻了这对冤家的鹊桥相会。这一次，没什么好遗憾的。宿命对决，众望所归。乐章一直向高亢处前进，最后是复古曲调，永不过时的保留节目。

21年可以拿来干些什么？达达尼昂与三剑客的故事翻到下一个章节，华山论剑又隔过一轮，贾巴尔的一整个职业生涯，圣帕特里克教堂建成的时限。凯尔特人与湖人上一次总决赛重逢，“魔术师”用一个小天勾干掉了波士顿人。21年足够凯尔特人死掉一位队长（刘易斯）、一位主教，伯德在酒吧里伤掉手，进一次东部决赛，而湖人经历一次王朝尾声（1987、1988年）和一次王朝（2000-2002年）。这一次的相逢有21年前的遗风：一支纯粹的东部球队（坚韧防守、顽固、秩序、撕咬和挣扎中生存的能力，第七场）在东部季后赛经历一连串艰难、低比分的意志胜利，干掉一个23号和底特律活塞，对上一支典型的、一路爵士舞般展示技艺过关的西部球队（奔放、华丽、节奏、超卓的个人能力）。这是两个王朝山重水复之后的相逢，毫无疑问的大团圆结局。贝勒、韦斯特、两个琼斯、桑德斯、拉塞尔、西拉斯、哈夫里切克、塞尔维、海斯顿、张伯伦、贾巴尔、麦克海尔、沃顿、帕里什、兰比斯、格林、麦斯威尔、伯德、“魔术师”、沃西、莱利、主教。那些NBA史上的著名口号：“欢迎来到花园。”"波士顿死了！”“打倒湖人！”30面冠军旗，22位NBA 50大球员。

而这其中又有别样的因素：凯尔特人的那几位和科比另有宿怨。2004年季前赛，雷·阿伦公开质疑科比对球队的领导能力——许多看了2004年总决赛湖人败于活塞比赛的球员都有类似的言论，但从未说得如此畅晓明白，你可以想象科比的反应。科比给阿伦抛过去了一句：“我要踢爆你的屁股。”随后，记者发布会上，科比甚至勃然大怒：“以后别把我和那家伙相提并论。”

结果当年的12月15日，超音速击败了湖人。2005年4月8日，湖人又击败了超音速。

同样，凯文·加内特也有笔账要和科比算。2003年夏，明尼苏达的当家麦克海尔使足吃奶的劲为他调集了一套不错的阵容，34岁的卡塞尔和33岁的斯普雷维尔——至少这两位都还有总决赛经验吧。加内特抖擞精神，进入他的最巅峰赛季。对国王一战，抓到职业生涯最高的25个篮板。时隔五年后重新出现的双头怪让森林狼所向披靡，压倒拥有F4的湖人和卫冕冠军马刺，以58胜夺下西部第一。2004年夏，加内特得到常规赛MVP——继摩西·马龙之后第一个高中生常规赛MVP，不用说是森林狼史上最高个人成就了。然而，在季后赛中，萨姆·卡塞尔受伤，在杀到西部决赛后，加内特被39岁的马龙缠住了。森林狼败北，科比补了最后几刀，森林狼昙花一现，就此与权力宝座挥别。另一个21号依然年复一年在顶峰处决战，而加内特则随着卡塞尔与斯普雷维尔的褪色而沉没。

而这复仇的背景，则是两支伟大球队的对决：包揽60年内30座冠军的他们，是NBA史上最伟大的球队。21年后烂柯沉舟风雨划过，去年夏天，皮尔斯和科比还在以交易来威胁两支处于低谷中的球队，忽然之间，一年不到，他们分别复兴，然后戏剧性地相逢。

你只好相信，冥冥中或者自有安排。

2008年第一和第二场，我们称之为凯尔特人式总决赛。

凯尔特人永远不玩行为艺术，奔放华丽与他们缘分浅淡。“红衣主教”在20世纪60年代的永恒台词是：“传球，每个人都传球，分享球权！”而道格·里弗斯如今的口头禅是：“合理投篮！别耍个人英雄主义！”

凯尔特人把用来对付勒布朗·詹姆斯的策略，应用在了科比身上。退防迅速，使湖人被迫磨阵地战；帕金斯、凯文·加内特和P.J．布朗的内线轮换，对禁区的保护和迅速横移补防，对科比放投不放突，始终保持在盯防科比的皮尔斯或波西的身后放一个补防者。在这样的阵线防守下，乔丹·法玛尔和沃顿等于什么都干不了。凯尔特人对球的转移反应如此之快，以至于除了费舍尔的直递、科比的横传外，其他时刻，传球都缺乏营养。而在强攻方面，除了科比，湖人并没有一个明显的对位优势点：他们赖以制胜的进攻打不透波士顿团队协作的丛林式密集防守。

但是，波士顿又离不开个人英雄主义，但这个英雄并非华丽舞者，而是一个坚韧、精确、冷血又好胜如狂的凯尔特人汉子。

比如第一场的保罗·皮尔斯。

总决赛第一场赛后采访，皮尔斯嗓音粗哑，听来像牛吼，情绪愤怒：一则因为他上气不接下气，汗流如浆；二则因为他所处的波士顿花园人声鼎沸，仿佛杀声震天的修罗场。

而这场暴风雨，是他自己搅起来的。

“我满脑子里念头纷杂。我当时想，不能这么结束了！”

他说的是总决赛第一场第三节剩6分49秒，皮尔斯倒在球场上。教练和队友迅速合围，也挡住所有球迷的视线。两分钟过去了，他还倒在地上。凯尔特人球迷快要绝望时，他们发现皮尔斯起来了。等等！他不是自己站起来的，布莱恩·斯卡拉布莱恩和托尼·阿伦各抱着他一条腿，皮尔斯的胳膊搂住他们俩的脖子。

嗯，就像战场上拖走伤员似的。

那时节，整个波士顿花园觉得自己跌进了地狱。不对啊！不对啊！！我们花了21年才等到又一次总决赛凯尔特人vs湖人！我们在上半场46比51落后，第三节刚刚有点起色，皮尔斯连得8分追平了比分，然后他就受伤了！

——在此之前，科比·布莱恩特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全场他在竭力寻找队友，或者寻求自己的攻击。说实话，他甚至过于谨慎。25次出手，至少有一半，他是在没有寻求队友帮助的情况下做的。

凯尔特人赖以对付詹姆斯的策略，在对付湖人的时候颇为有用。除了第二节的某一会儿，其他时间退防迅速，湖人被迫磨阵地战；帕金斯、凯文·加内特和P.J．布朗（尤其是P.J．布朗）在对禁区的保护和迅速横移补防方面展示了过人的素质。

凯尔特人至少有一点是狡猾的：雷·阿伦开场的先声夺人，以及他大量的持球和策应。他的失误虽多，但在给球的时机把握上，比朗多的直性子显然奸猾得多。他在翼侧的活动拓开了湖人的阵形。防守端，他经常展示让人惊讶的侵略性。

但仅有这一点是不够的。凯尔特人3轮20场以来的经验：对上有速度的队伍，他们很难拉开阵线。进攻端远谈不上流畅。

然后就成了一场“典型的凯尔特人之战”。拖慢节奏，保持泥泞之战。

但是皮尔斯受伤了！怎么办呢？

五分钟后……球场入口处传来了喧腾声。保罗·皮尔斯回来了。球迷们看见了他，声浪一级一级攀升。他回来了！他腿没断！我们还活着！

然后，皮尔斯在22秒内连中两个三分球，波士顿花园的顶棚险些被掀翻。

——1970年，湖人遭遇过类似的故事。总决赛，第五场，纽约队长威利斯·里德受伤；第六场，张伯伦独砍45分；第七场赛前，里德腿上缠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场。史上最伟大的王者归来。在纽约麦迪逊花园的狂野呼啸中，尼克斯拿到了他们队史第一个总冠军。

——38年后，皮尔斯的王者归来和两个三分球，掐住了湖人的咽喉。

当然，胜利也属于其他人。P.J．布朗无数次在禁区左侧迅速卡位，湖人的传球无数次陷于人堆里然后被断。42对31的篮板，无数次滚倒在地的救球。每一次泥泞中纠缠滚打，球迷都齐声高呼。这是拉塞尔、麦克海尔和丹尼斯·约翰逊们赢球的方式。第四节剩2分钟，凯文·加内特恶狠狠地补扣得分，锁定胜局。坚韧、热血和胆大包天这些非正常比赛范畴内的东西，是凯尔特人的气质。98比88，凯尔特人拿下第一场。

然后是第二场：108比102。凯尔特人再胜。2比0。

凯尔特人，如此前东部的20场鏖战所示，其实并没有过于快速流动的机械化进攻模式。纯粹依靠跑动进攻，最见效的纯跑动套路是：

1．朗多在翼侧活动拉开阵线，阿伦在弱侧底角站位，然后由凯文·加内特在腰位策应，横传直切禁区的队友；

2．经典的加内特-朗多挡拆二人转；

3． 加内特和皮尔斯底线交叉掩护之后的底线禁区强击。

对付这三套，湖人自有办法。法玛尔固然被朗多一晃即过，但费舍尔很懂得把朗多往边线逼迫——此时朗多就傻了一半；加索尔继续压迫加内特。

于是，凯尔特人只得肉搏对肉搏。

还好，湖人没有人可以防好皮尔斯。第二、三节，凯尔特人几乎每一次阵线突破、引发湖人轮转补位的，都来自于皮尔斯的个人进攻。直到最后时刻科比前来单防之前，皮尔斯都把湖人搅得七荤八素。他和鲍维就是两个错位点，而凯尔特人所做无他：就是盯着这两点，打到死。

反过来，第一场已经证明，凯尔特人二人一线、前后呼应对付科比，煞是有效；这一场，前三节，科比都不甚琢磨突破的事。大量时间争取近距离要位，然后是小幅度运球摆脱后的跳投。

第一场，可以说，凯尔特人放投不放突的策略压制了科比的突破，而且让他在兼顾全局时很少专注于个人攻击（许多进攻都较潦草）。第二场，当科比显然打算认真进行个人进攻时，湖人却无法将球合适地传到他手上。射手群一字摆开固然视觉效果奇佳，但科比一个人在罚球线上下活动时，其他人的位置却总是堆积在另一侧——糟糕的是，球也在另一侧。结果是，科比全场23投11中，30分。很不错，但不足以赢球。

湖人一度落后23分之多，他们有过两次追袭。第三节末，当科比一连串跳投把分差追到9分时，凯尔特人一个暂停。然后，皮尔斯的连续4分、阿伦的远射、鲍维气壮山河的扣篮。那一波11比0几乎提前葬送比赛悬念。比赛尾声，湖人排山倒海的三分雨，再次将分差逼近。如果不是波西的底角远射，如果不是皮尔斯最后在人群中博得罚球，胜负未可知也。

“湖人一度落后24分，最后一节一阵三分球反败为胜！”这本来是可以被吹嘘二十年的神话之战。可惜，凯尔特人，如他们以前一样，不解风情，拒绝被逆转。

对湖人来说，“经典差点上演。”

对凯尔特人来说，“老子们扼杀了多少经典了？”

重要的是，凯尔特人2比0领先。

“我们不满足于当下的2比0, ”加内特豪气冲天地说，“我们要去湖人的主场赢两场球！”

时隔四年，又一次来到总决赛，第一场，科比却仅有26投9中。而此前，在西部的征战中，他的命中率却高过50%。

凯尔特人的策略是，由詹姆斯·波西们轮流地换防科比，以及科比每一次持球时，内线对应地转移。真正对付科比的，不是波西或阿伦或任何一个球员，而是背后那个家伙：凯文·加内特或P.J．布朗。

在波士顿花园，身体接触的尺度大异于主场。凯尔特人施展招牌的局部三人夹击二人、弱侧二人轮转，合围之后，可以破坏科比的投篮节奏。

在2004年或更早的时期，每次进攻，科比都会进入自己习惯的进攻区域，用大幅度的华丽晃动来进行；但在MVP的赛季，许多次，他都不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持球。在和爵士的第一场第三节，很好的例子：连续四到五次进攻，他在右翼耐心等候进攻完成阵形兑换，在两次弱侧跑位失败后他眼看时间将到，自己简单跳投出手了事。

但这样赢不了球。

第三场，湖人是这样做的：他们放弃了四个月以来最行之有效的策略——加索尔高位策应，而让大量的球员向底线渗透。加索尔扮演蓝领，在低位拖住了加内特，于是，科比有足够的空间在弧顶持球，一对一击倒对手。

2008年的总决赛，湖人和凯尔特人上演王朝对决。而科比也迎来颇有宿怨的老对手的挑战

代价则是，湖人的其他人失去了加索尔的策应和传球。湖人以所有人的低命中率，维护着科比的神勇。除了武贾西奇和法玛尔利用层层掩护寻找远射机会，其他湖人队员完全淹没在庸碌之中了。

这是一场绞肉机似的比赛。拉德马诺维奇的强硬身体接触迫使皮尔斯14投2中，科比在大量的身体接触下有18次罚球机会却只中11次，凯尔特人除了加内特外的四位首发合计16次犯规。直到最后5分钟，双方依然犬牙交错。

就在忽然之间，湖人变成了凯尔特人。

全场庸碌的奥多姆和加索尔找到了前场篮板，一波7比0。凯文·加内特和皮尔斯手感不佳，阿伦则在最后4分钟体力不济。湖人78比76领先时，科比运球到前场，凯文·加内特犯了他系列赛最大的错误：他跑向中线，双人包夹科比。湖人快速转移球，左翼武贾西奇射中空位三分。81比76。此后的凯尔特人再也无力追赶。他们也已无法限制科比在最后2分钟连续一对一完成跳投。连续第二场，湖人在第四节压倒凯尔特人。科比全场20投12中，36分。

凯尔特人有问题吗？雷·阿伦不这么认为。

“即便打得这么差，我们不还是有机会吗？”他说。

雷·阿伦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有打得更差的时候。

第四场，“禅师”还是出了手。他派出了长手长脚的小前锋阿里扎：这小子在第一节和第二节的8分钟璀璨发挥，足以和鲍维并列本系列赛两大惊奇。湖人提前把每场最后3分钟的强力对球压迫施展开来，于是凯尔特人第一节几乎被摧毁。

加索尔不再沉于低位。他的自由活动和科比与他的轮转，使湖人在第一节水银泻地：加内特早早两次犯规提前下场休息，科比前5投1中却送出6次助攻，加索尔提至上线，底线阿里扎的三分，奥多姆随意空切。湖人总决赛四场以来首次打出令他们快乐的节奏。首节35比14领先21分。

之前的纪录是1970年总决赛第六场：威利斯·里德受伤，湖人首节36比16领先。当然，那晚湖人赢了——张伯伦45分27个篮板。

但这次，首节的21分优势只是神话的序幕。

凯尔特人开始了顽强的追击。他们有足够的牌可以打。凯文·加内特、帕金斯和P.J．布朗继续让科比远离禁区。皮尔斯则组织全局。豪斯、波西投出利刃般的远射。第三节，凯尔特人重复了第一场的汹涌攻势：一波31比15的高潮。

当然有过波折。凯尔特人一度追至只差13分时又被拉开。在濒临绝望的时刻，永远的幸运儿老萨姆·卡塞尔和凯文·加内特的怒吼让球队继续保持着斗志。加内特打出了系列赛最强硬的姿态：他不再用简洁优雅的后仰跳投，他多次在右翼持球，左手运球切入，和西班牙人肩抗肩地碰撞，高手位跳投。在第四节，皮尔斯和科比玩起了一对一，就像东部半决赛他和詹姆斯对决一样。当科比对他射中跳投时，他回以跳投。当科比满脸紧张时，他却在微笑。

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凯尔特人在第四节居然反超了。他们最多时落后24分，单节落后21分，却在他们并不擅长的第四节让打手机订酒店的洛杉矶球迷们鸦雀无声。他们的朗多、帕金斯和皮尔斯带着伤，波西身背5次犯规。可他们似乎满不在乎：老头子P.J．布朗甚至对着镜头抛媚眼，每一次犯规后都第一时间送上一个蔑视的表情。

但他们的确可以赢球。

加内特因为首节过早犯规，提前下场，结果首节，湖人取下35分。

但后三节，加内特几乎没再休息过，结果湖人后三节得到56分，下半场33分。

这一切，仿佛只是为了又一次证明凯文·加内特是21世纪最实至名归的年度防守球员。奥多姆上半场空切、晃动随心所欲，7投全中，但在下半场消失了；湖人在第三、四节每次进入禁区，都要挑战加内特和P.J．布朗高举的四臂。

加内特记得他自己的誓言。他要在洛杉矶赢球。于是当奥多姆来防他时，他坚决亮出獠牙单打；在对上加索尔时，他没有简洁地用后仰跳投来结束进攻。他会在右翼持球，转身，垫步试探，左手运球切入，肩膀对抗中起跳，高手位跳投。

这是加内特系列赛以来最强硬的进攻姿态。

本系列赛的“矛与盾”主题：迫使科比不断跳投的不是波西或皮尔斯，而是加内特。在防守端，很大程度上，是他和科比在隔着一个防守者进行一对一。只是这一晚，除了用移动控制湖人对内线的解剖外，在进攻端，他露出了系列赛以来最亮的獠牙。

皮尔斯继续凶猛。最后湖人只能用科比防他，因为换任何其他人，他都可以根据防守者的不同，采取对应的攻击策略，而且聪明地骗取犯规。第四节，科比对皮尔斯发起挑战时，皮尔斯还以漂亮的弧顶横移跳投，外加弧顶若即若离的销魂晃动，寸步不让。

凯尔特人97比91，逆转了首节21分的巨大落差。这是NBA历史上，最伟大的总决赛逆转，没有之一。老奸巨猾如菲尔·杰克逊，也只得哑口无言。在决定性的第三节，史上最狡猾的主帅什么都没做。

“还没结束呢。还没结束呢。系列赛还没结束呢。”

他只是反复地如是说。但是事实是：凯尔特人3比1领先湖人了。

湖人当然不希望在主场看凯尔特人欢庆。

但是，第五场，他们的确没什么可做。老把戏：猛烈的压迫式赌博防守，加内特提前两次犯规下场，湖人又是首节以39比22领先。

但这次逆转却来得更快。

第二节，凯尔特人还了一个30比16。加索尔不在，皮尔斯独自击溃了湖人所有防守。在利用底线跑动拉开内线后，他的切入无往不利。“禅师”换回主力阵容为时已晚：湖人防守端掩护乱作一团，听任阿伦、皮尔斯们不断远射，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湖人在下半场彻底放弃了他们的三角进攻。科比在第一节用远射独得14分后手感尽失。他们在“双塔”高低落位和高位挡拆的套路中与凯尔特人消磨时光。他们听任皮尔斯不断摧残湖人内线。第三节，整整大半节，在湖人其他人进攻委顿不堪时，我们可以看看科比做了什么：在若干个集体不跑动的回合，科比利用掩护切入，一次塞给底角让费舍尔神奇地跳投打三分，有两次在使对手阵形松动后回传给费舍尔，由他助攻底角三分；最后，快攻时，看准加索尔背对朗多，他迅速吊传，制造了加内特第4次犯规。

科比在手感不佳的情况下，找加索尔打挡拆，不断试图突破，在第二节助攻了法玛尔的三分，在第三节，科比突破分球，回传给费舍尔。比赛最后时刻，科比断下保罗·皮尔斯的球，快攻，扣篮。湖人扳回一城。

就像突然吐出一口气，八百骑望见了星斗，辨明方向，破汉营而出。

“我们之前赢过客场比赛，”在谈及第六场时，科比如是说，“我们能适应环境。”

但他还是低估了波士顿花园。

第六场，双方进攻端花样已经技穷。凯尔特人使的是不厌其烦的底线双掩护交叉、加内特右翼45°单打和偶尔的拉链战术，外加高位掩护所衍生的套路；湖人则受制于凯尔特人内线的快速协防，几乎已不再执行三角，只是一再重复主打高低落位后的挡拆。

湖人依然在第一节采取强势压迫，以及科比在攻防转换或机遇战中果决地远射。第一节，科比又是一口气11分。在防守端，他们放弃了朗多，听任他前5投1中。前6分钟，凯尔特人一度13投2中。而湖人则一边倒地用上线掩护让科比单人攻击。

但在暂停后，里弗斯没有如前两场一样换下朗多。

因为这是波士顿花园，是主场。在这里，年轻的朗多也许不是个有效的得分手，但他是燎原烈火。前场篮板、后场抢断、快速推进、侵略性。

阿伦的远射和运球让凯尔特人略醒，加内特则极具侵略性。湖人从正面利用身高保护篮筐，让皮尔斯无从得手，但凯尔特人却屡屡从底角利用空切渗透。当科比没有三分手感时，湖人开始军心涣散。

湖人以进攻立队，凯尔特人则依靠防守。后者在淘汰老鹰的生死战已经知道了如何处理问题。命中率不高？那么就在其他环节击溃对手。前场篮板，抢断，强势压迫。当波西上场后，科比的手感才开始真正丧失。每次试图摆脱波西，科比总免不了其手上的纠缠动作，于是其投篮节奏感和平衡悉被破坏。比赛在连续的前场篮板、长传中开始倒向。

当波西和豪斯连续命中底角三分后，湖人骤然崩溃。

凯尔特人球迷最早领会到了这一点。他们开始了20世纪80年代那经典的“打倒湖人”的怒吼。波士顿人又回忆到那万众一心对抗湖人的年代。就像当初麦克海尔撂倒兰比斯后他们挥舞拳头示威，板凳席后的那几个人对贾巴尔不断地语言骚扰，以及伯德在击倒1981年的“J博士”后愤怒扔毛巾时，全场球迷恨不能扑进场来把他举上天空。他们的助威使湖人的崩溃加速。科比的急躁传球被阿伦断下，加内特空中滑行的得分加罚，以及此后的怒吼。分差闪烁：18分，20分，23分。

凯尔特人以总比分4比2击败湖人夺得总冠军，科比在对方欢庆的人群里黯然退场。

58比35。大局已定。

还有悬念吗？湖人曾在第二场险些追回23分之差。但这一次，凯尔特人没给他们机会。防守立队，前车之鉴：老头子们耐心地应对湖人的施压，传球找到空当，稳稳地射中空位球。第三节过半，分差远远奔30分而去。

余下的意义就是波士顿花园的表演了。1965年哈夫利切克被撕扯到只剩内裤，1984年人潮奔涌入场，2006年挑剔地嘲骂皮尔斯的球迷，在最后时刻展示了他们的天才——他们开始对湖人高唱：“Hey hey hey, Goodbye! ”

比赛结束前5分钟，皮尔斯、加内特和阿伦下场。加内特依然盯着记分牌。他开始流泪。皮尔斯则将一桶饮料泼向了道格·里弗斯。湖人无暇他顾，他们正在竭力避免打破总决赛史上最大负分纪录。

131比92，洛杉矶湖人大比分2比4落败。

凯尔特人拿下了队史第17个总冠军。

科比·布莱恩特，在场下仰头望着大屏幕。分差在40分上下不断闪动。凯尔特人的总冠军正在倒计时。这是和2006年被太阳31分血洗淘汰差不多的故事，只是这次更为惨烈。

“对于我们来说，总决赛是个不错的系列赛，”科比如是说，“我们学到了许多东西，明年这时候，湖人会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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