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这两个字在我心目中是世界上最温暖最慈爱最亲切的汉字,想起这两个字脑海中就浮现出姥姥苍桑慈祥的笑脸。
我的姥姥身上集中了中华民族传承下来的所有品格美德——善良、勤劳、智慧、胸怀宽广、顾全大局,就连身上有一点点的倔犟也是因为自尊自强的倔犟,她在逆境中一身傲骨,绝不会为了一口粮而屈尊降贵。
记得小的时候,姥姥就没有一分钟的空闲,每天早晨五点多就开始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夜晚等我们都唾熟了她又开始做针线活,给我们缝制衣服。我们兄妹五人的衣食住行,姥姥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们。
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候,经济还比较困难,尽管父母亲是双职工,但供养五个孩子还是比较吃力。这时的姥姥身上,就集中了她强大的生活智慧,她总是能在有限的物质基础上,尽最大可能的让我们吃好穿暖。
姥姥总是能把普普通通的食材变幻出各种美食。每年夏天,她就备好足够多的野菜等等,焯水晒干,留着冬天包干菜包子。冬天,心灵手巧的姥姥又会早早的为我们兄妹五人备好棉衣棉裤棉鞋,每人都一套薄的,一套不薄不厚的,一套厚的。这些棉服,全部是姥姥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我们兄妹五人无论谁有个头疼发烧什么的,姥姥总是用她那神奇的偏方为我们化解。小的时候,我在心里悄悄感叹,姥姥在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真的是超人一般的存在。
姥姥和邻里之间也相处融洽。她能包容,又舍得,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先分享给家属院里的邻居们。邻居们有什么好吃的也送过来。邻里之间有什么小争议,她总是淡然一笑,从来不计较。姥姥的大气,自然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尊敬!
姥姥的善良,是发自内在的人性光芒。记得河南75.8大洪水之后,单位组织家家户户自愿为灾区人民做烙饼。由政府提供面粉,发放到各个家庭,烙成饼后统一收回投放给受灾群众。姥姥听说后,首先抢下这个光荣任务,她用心和面,几天几夜不合眼,忙着赶时间,姥姥烙的烙饼鲜软可口,她把烙饼全部提前都交给了工作人员。
政府回收烙饼时,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那时又是在物质短缺的时候,有的个别家庭就私自留一点饼或面,有的在烙饼里渗加一点不太好的面粉等。有人好心提醒姥姥也可以留些面粉,姥姥却说:这个是救命的面粉,国家拿来救剂受灾群众的,我们一点点便宜也不能占。
姥姥还是我们强大的精神支柱。成长的路上,姥姥养育我们成长,教育我们做人。我们在生活工作中遇到的困惑,姥姥总是能给我们提出智慧的化解方案,简洁明了。她还知晓老祖宗传下来的各种民谚、生活知识、节气歌、解梦等等。丰富的人生阅历使她还具备看人识人的智慧,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使姥姥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淡然处之。
记得年少轻狂任性的我有时候会惹姥姥生气,还有爸爸会因为喝酒过度等等惹姥姥生气,姥姥会因为我们的过错责怪我们,但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抱怨过一句她的付出,她的辛劳。她不求回报的深深的爱着我们,年少的我却认为全天下的长辈都是这样子的,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老人家的慈爱,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姥姥会老去。
姥姥是在她八十三岁那年胸囗突然疼痛,被检查为肝癌。姥姥在疼痛中离开这个世界,从此和我们阴阳两隔。
姥姥不在的日子,我有好多天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每天在睡梦中哭喊着“姥姥、姥姥”,央求姥姥带着我一起走。
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
姥姥走的那年,二十四岁的我失去了精神依靠,突然间一夜之间成熟了。
我亲爱的姥姥生长在大家庭,也曾经是家里的娇小姐。年轻的时候,美丽的姥姥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同样出自大家庭的王家大少爷——我的姥爷。
大概是姥爷不满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吧,加之时代的感召,姥爷离家出走参加了部队。姥姥在姥爷走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我的母亲。姥姥的婆婆重男轻女,开始对姥姥冷言恶语。
倔犟的姥姥带着孩子就走了。
在封建旧社会,一个身无分文的女性带着一个婴儿生存有多难,难到今天的我们简直想像不到。姥姥带着孩子,先是在镇上找了个熟人的破房子临时居住,安顿好住所,然后,曾经的大小姐,姥姥就一家家上门找活,针线活、洗衣活等什么都接,从上午找到黄昏,跑了整整一天,总算是找到一家洗衣的活,姥姥又赶紧摸黑去河里给人家洗衣服,换点米,勉强活了下来。
后来,姥姥的娘家人听说后,心疼姥姥,把姥姥和孩子接回娘家,才算是安顿下来。
姥爷自从走后杳无音信。
封建旧社会,嫁出去的女性要想在娘家立足,必然要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劳动。好强有志气的姥姥凭着自己的勤劳智慧,在娘家立住了脚,成了娘家人的主心骨。
姥姥把唯一的女儿也培养的自立自强。
新中国成立后,我的母亲参加了工作,在单位吃苦能干,成长为大型企业的负责人。母亲结婚后,生下我们兄妹五人。这时,姥爷开始托人寻亲了。
姥爷离家出走后,跟着爱国将领傅作义的部队在警卫连任职。姥爷很快又找了个老伴,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姥爷开始惦记老家和老家的孩子了。
风光的姥爷拉着满满一架子车的东西来认亲。
邻居们无比羡慕的说,车上还拉着一架缝纫机呀!缝纫机呀!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缝纫机不亚于现在一辆好车的价值。姥姥亳不犹豫的把姥爷连东西带人都撵走了。
我一生都敬佩姥姥淡泊名利的志气。
我大概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大哥家看见了姥爷,一个气质不凡的老人。他高高瘦瘦的个子,气质轩昂,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风度翩翩的老人。姥爷看着我满脸慈祥。他很慈祥,但离我遥远。
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