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往南七十公里的渤海滩上,有个偏僻的村落,名叫小刘庄。不知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习俗，小刘庄的人碰上点什么事就爱赌咒发誓，而且在发誓时又都会做同一种手势，就是将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捂在胸口上，那意思是说:“天地良心，我决不会说假话骗人!”那以手抚胸的样子，有点像有些外国人听见奏响国歌时的情形，又有点像莎士比亚的戏剧里那些“白马王子”向心爱的姑娘倾吐衷肠时的姿势。

1976年7月27日，小刘庄有个名叫刘根的小伙子去唐山买东西，住在小山下坡的一家旅馆里，次日凌晨就发生了那场举世共知的大地震,与此同时，刘根也就失去了音讯。

家人提心吊胆地找到唐山，只见那家旅馆的大楼已经夷为平地，无数被扒出来的尸体成车地运往郊外掩埋，唐山几乎成了一座死城,哪里去寻刘根的踪影?

家人怏怏而归，一家老小、左邻右舍都在为刘根的生死而担忧。数月后，仍无刘根的音讯，于是就认定他已不在人世。

此地有个风俗，没有死者遗体而出丧,称为“望空”发丧，家人悲哀之下，便为刘根“望空"举行了丧事。

过了两年多，忽然有一天，一辆外地医院的救护车风尘仆仆地开进了小刘庄,送来了一位不明身份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在地震中受了重伤，危急之中由唐山转移到外地一所医院抢救，他的右腿被截肢，头颅做过三次大手术，脸部几经缝合已面目全非,同手术前完全判若两人;而且他的声带也严重破坏，根本说不出话;体重也只剩下原来的一半。

由于他是被赤条条地从旅馆里扒出来的，身边没有样 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这给院方寻找他的家属带来了极大困难。

伤愈后，医生试图让他写出自己的姓名、籍贯,可惜他根本就不识字,万般无奈，只好来唐山地区寻踪觅迹了。

可谁都没想到，由于这人的外部容貌变化太大，全小刘庄的人，包括刘根的父母、兄嫂都无法根据体貌特征来辨识这人究竟是不是刘根，看着看着，总觉得说像又不像，不像又有点像，弄得一头雾水。

刘根的母亲说，她记得儿子右腿上有颗痣，可不巧的是那条腿偏偏又被锯掉了!

众人眼睁睁地瞧着那伤残青年，全都束手无策，想认又不敢认，不认又怕这人真是刘根，再瞧那青年，这时他看着村口的老树旧屋、小桥流水，热泪簌簌而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张口结舌不能表达……

就在众人半信半疑、无法决断的时候，忽然，刘根的嫂子灵机一动,对那青年说道:“你要真是我们的刘根，你敢发誓吗?”

听罢这话，那青年眼睛蓦然一亮，立刻将右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于是众人一齐欢呼,因为这种发誓方式，是小刘庄所独有的，凭这手势，他们认下了这个历尽磨难而归来的小刘庄的儿子……

作者：若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