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菩萨蛮》以新妇盼郎归的口吻写出,但其实作词人温庭筠是一位男子。
说起才子温庭筠,往往离不开另一个唐代才子,或者说是“女才子”——鱼玄机。
才子的风流韵事背后往往是不缺佳人的,但细看这两人的故事之后,却也只能哀叹命运弄人。
温庭筠究竟和鱼玄机有着怎样的故事?鱼玄机又为何沦落到一缕芳魂幽幽,随风而逝。
温庭筠,是唐代的诗人、词人,本名岐,字飞卿。《唐才子传》记载温庭筠富有才华,文思敏捷,每入试,押官韵,八叉手而成八韵,故有“温八叉”、“温八吟”之称。然恃才不羁,又好讥刺权贵,多犯忌讳,取憎于时,故屡举进士不第,长被贬抑,终生不得志。管终国子助教。精通音律,诗词兼工,其诗辞藻华丽,秾艳精致。
温庭筠本人以才思敏捷著称,但上天赋予你一样东西,往往又会夺走一样,温庭筠亦如是。虽然温庭筠和李商隐私交甚好,且被后世人合称为“温李”,但是李商隐长相端正被甘肃节度使王茂元相为女婿。
温庭筠的长相却没有那么合人心意,《旧唐书》中记载温庭筠貌丑且不修边幅,时人称之为“温钟馗”。因为长相不如人意,自然不是太讨喜,一生仕途坎坷,终身潦倒。
鱼玄机,原名幼薇,字慧兰,生于唐武宗年间。她从小就受到父亲的悉心栽培,五岁诵诗,七岁习作,十一二岁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可能就是因为这名气,害了她一辈子,让她不能够像正常的女子一样举案齐眉,相夫教子。
鱼幼薇的父亲去世后,她和母亲搬到平康里生活,平康里是当时的妓院聚集地居住。平日里母女做一些浆洗工作,用以糊口。温庭筠听闻鱼幼薇的才名而来,让她当场以“江边柳”为题赋诗一首。
十二岁的鱼幼薇灵动的眸子一转,便念道:“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这首诗的遣词用语,平仄音韵,以及意境诗情,都属难得一见的上乘之作,虽稍有瑕疵,但因为鱼玄机年纪尚小,能够提升的空间更大,于是被鱼幼薇才华折服的温庭筠成为了她的老师。
大家看到这里,定是想当然的以为温庭筠和鱼幼薇会发展出来一段“师生恋”。但尘世间的事,多半是不会像喜剧电影一样以大团圆结尾,反而会更像莎翁戏,更加戏剧,也更加悲伤。
自从收鱼幼薇为徒后,温庭筠经常出入鱼家,为小幼薇指点诗作,真正地成为了她的老师,不仅不收学费,反而不时地救助着母女,他与幼薇的关系,既象师生,又像父女、朋友。不久之后,温庭筠得到了一个巡官的差事,虽然官职很小,但一心建立功业的他义无反顾地前往了外地任职。
或因少女心思,或因早年便失去父亲的关爱而被老师温庭筠,心中空落落的鱼幼薇感觉爱上了温庭筠。长安秋凉叶落的时节,鱼幼薇写了一首《遥寄飞卿》: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雾清;月中邻乐响,楼上远日明。
枕簟凉风著,瑶琴寄恨生;稽君懒书礼,底物慰秋情?
其中的款款深情,是少女的春心萌动,是对陪伴的渴望,是对爱的表白。或因为年龄相差悬殊,又自惭形秽,温庭筠虽然对鱼幼薇十分怜爱,但一直把感情控制在师生或朋友的界限内,不敢再向前跨越一步,希望鱼幼薇能够有更好的归宿。
而情窦初开的鱼幼薇,早已把一颗萌动的少女春心暗系在老师身上,但自己的“遥寄”迟迟未得到回应,时间已经到了冬天,鱼幼薇便又写了一首《冬夜寄温飞卿》: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
收到信的温庭筠是怎样的慌张,但他认为不能耽误鱼玄机,始终不见任何回应。
然而初到长安的名门之后李亿非常倾慕鱼玄机的才华,且他又与温庭筠有一面之识,于是找到温庭筠,请他帮忙引见。温庭筠非常欣赏李亿,有心成全他们,于是李亿抱得美人归。
然而谁又曾想到当时的鱼幼薇心中是怎样的失望,或许因为错过了他,是谁已经不再那么的重要,反倒不如嫁给一个“真爱”自己的人。不料李亿早已有了原配闻讯赶来,其夫人裴氏一进门就把鱼玄机鞭打了一顿,没过两天,就逼李亿写下休书,把她轰了出去。
李亿把鱼幼薇安顿在咸宜观,并许诺一定会回来娶她,“玄机”的法号就是观主给起的。
仍然沉溺于李亿承诺的鱼幼薇苦等多年,却只听闻李亿带着家小回到了故乡。那一夜,鱼幼薇将所有的泪水哭竭,“过尽千帆皆不是,皆不是……”
此后,鱼幼薇成为了一个艳丽的女道士“鱼玄机”,她有了很多的入幕之宾,却唯独没有爱情。
据野史记载,鱼玄机在道观中,后来性情暴烈,疯狂的纵欲。鱼玄机除了有“一代才女”的美称之外,还有“情欲世界的女皇”,“唐代淫欲心最强的女性”等等这样的称号。
之所以有这些称号,那是有一定根据的。她在道观中以诗文候教的名义招揽各路文人墨客,后来却与众多男子厮混。更有传闻,她是双性恋人(当然,这个已经无从考证了),一开始与她的女弟子绿翘一起生活,后来鱼玄机看中了一个叫陈韪的男子。
有一天鱼玄机外出聚会,她告知绿翘,如果该男子来找她,就告诉她自己出去了。酒宴诗唱,一直乐到暮色四合时,鱼玄机才回到咸宜观。绿翘迎出来禀报道:“陈乐师午后来访,我告诉他你去的地方,他‘嗯’了一声,就走了。”
鱼玄机心想:经常自己外出,陈韪总是耐心地等她归来,今天怎么会急急地走了呢?再看绿翘,只见她双鬟微偏,面带潮红,双眸流露着春意,举止似乎也有些不自然,于是明白了一切,最终一气之下,将其打死后藏于后院。
过了几天,陈韪来访,问起:“为何不见了绿翘?”鱼玄机回答说:“弄春潮逃走了。”陈韪不敢多问,也就不了了之。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她杀人藏尸被人们发现并被带到公堂之上,处以死刑。这年她才二十六岁,历尽波折变幻的一生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她也曾渴望过爱情,但它似乎从未来过;她一生都在为情所困,深爱温庭筠可又迫于社会的压力,无法说出口;在临死之前说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