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是什么?风采特异、放荡不羁,即为风流。谁能称作"风流人物"?笔者想,竹林七贤定当够格。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和阮咸,他们七人每一位都有所擅长、有其特质,有着不与黑暗的魏晋世俗同流合污的不羁。他们中的每一位,都称得上是魏晋时期的风流人物,而嵇康和阮籍更是其中翘楚。
中国古代史上著名的美男不少,潘岳是、兰陵王是、嵇康也是。然而嵇康却不像潘岳一样能坦然接受世人对自己外貌的欣赏,也未能像兰陵王一样终生为国操劳。他的选择是不入混沌官场,不在意他人目光,只率性做自己,爱怎样就怎样。
嵇康,字叔夜,谯国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人。虽然他是思想家、音乐家和文学家,是当时文人集团的领袖、远近闻名的名士,但他总是不修边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
这句对自己的评价出自嵇康写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山巨源,即为他的好友、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
山涛,字巨源,河内郡怀县(今河南武陟西)人。他和嵇康早年结识,二人在朝中都有官职。山涛原本任选曹郎,后来调任大将军从事中郎。自己更进一步以后,山涛便想起自己这个好友,打算推荐嵇康为选曹郎。
结果"性复疏懒"的嵇康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长信,列举了两条自己一定不能做官的理由、七条自己实在不适合做官的理由,言辞恳切的回绝了山涛的好意。这封长信,就是后人命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虽说嵇康在信中的语气不太好,后人也称这信为《绝交书》,但其实嵇康和山涛的关系一直很铁。在后来嵇康因事被杀时,嵇康还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山涛。山涛也竭尽全力地养育嵇康的后代,将嵇康之子培养成晋朝的一代忠臣。
嵇康不但直面自己的"懒",还沉醉于自己的爱好。中国古代史上有名的"铁匠",干将、莫邪夫妇算,嵇康也能算。嵇康爱好打铁,这听起来与他文人学士的身份不搭,但又确是事实。
当时嵇康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学识成为一代文人领袖,深受敬重。出身名门、在朝中迅速蹿红的钟会也仰慕这位有才之人,想通过获得嵇康的肯定来提高自己在文坛的地位。然而嵇康并不想搭理钟会这种沾满世俗气息的人,钟会也深知嵇康的脾气。于是在钟会写好《四本论》,想要拿给嵇康看的时候,钟会因为害怕嵇康把自己赶出门,便在嵇康家门口来回踱步,不敢入内。
又不敢进,又舍不得就这么带着文章无功而返,钟会思来想去,竟然把文章从墙外丢进去,希望嵇康在不知道文章作者的情况下做出评价。虽然这事最后成了《世说新语》上一则没有结局的故事,但却不是嵇康和钟会二人交集的结局。
在官场得势以后,钟会终于鼓起勇气去直面嵇康。他叫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去嵇康家找茬。结果嵇康就在家门口和友人一起打铁,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钟会。大老远跑来,钟会就算不愿意让身后一大群人看笑话,也对嵇康无可奈何,只有怏怏离开。
结果这时候嵇康终于愿意和钟会交谈了,他说:"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咬牙切齿的回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两人的梁子因此结的更深。对嵇康忍无可忍的钟会最终跑到司马昭面前污蔑嵇康,将这一代风骨送去了阴间。
当那个能与自己论老庄、悟山水的好友去世,山涛为之动情。虽然山涛不似嵇康逃避官场,而是终生为国操劳。但毕竟嵇康是自己"契若金兰"、"异于常交"的挚友,不是官场上的"同好之人"。山涛说:"我当年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山涛欣赏嵇康,故而为嵇康悉心扶养遗子。而山涛欣赏的另一人,则是他们的共同好友阮籍。
阮籍,字嗣宗,是曹魏"正始之音"的代表。阮籍能和嵇康、山涛交好,自然是因为他们有类似的追求。一方面,他们都是老庄哲学的追随者,喜欢做的不是在高堂饮酒看美人,而是在山林吹笛,服食五石散。另一方面,他们拒绝与市侩小人同流合污,而只与自己欣赏的人把酒言欢。人世的纷繁不适合他们,他们便自己活出别样的风流。
嵇康会对厌恶的人一言不发,而阮籍则是青白眼之择。《世说新语》记载了一句晋文王对阮籍的评价,"晋文王称阮嗣宗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阮籍不喜欢用言论去评价人,却喜欢用"青眼"正视欣赏的人,用"白眼"对待不喜欢的人。其中的爱憎,远比言语表达的直白。其中的放荡不羁,也远比语言展现的淋漓尽致。
且阮籍还是个"酒鬼"。他曾打听到某官府有三百坛珍藏的好酒,就一心想调职过去。最终阮籍是遂了愿,可那三百坛好酒却被他喝得一干二净。他不仅喜欢喝酒,还拿喝酒来处理人际关系。司马昭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不愿意,便接连两个月都喝得酩酊大醉。这门亲事最终也就不来了之。竹林七贤相聚在一起畅饮、弹琴、吟诗、论道,阮籍就毫无负担的喝得晕头转向。
岁寒三友孤傲了五千年,而竹林七贤从魏晋风流至今。他们是一群不计较名利得失的文人骚客,挥一挥衣袖即是一种风流。他们是一群回到山野体悟自然的狂士,不为礼法所制约,不因世俗而困顿。他们留下了诗文,留下了辞赋,更留下了他们的风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