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让”,中国古代历史上统治权转移的一种方式,也就是皇帝把帝位让给他人。“禅让制”产生于夏朝以前的上古时代。据说,那个时候,人心质朴,没有剥削,财产为集体所有,大家共同劳动,没有阶级,部落首领都是靠着民主选举产生。如果氏族内部首领出缺,马上补选继任者,方式是通过前任的考察与推荐,然后征询德高望重的人,然后才能确定新的领袖。
司马迁在《史记》中对这段历史给予详细记载。舜被推举为接任者后,尧帝专门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的考察。“于是尧妻子二女,观其德于二女,舜饬下二女于妫汭,如妇礼。尧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从。乃偏入百官,百官时序。宾于石门,四门穆穆,诸侯远方宾客皆敬。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大致意思是尧为了考察舜能否接班,“于是将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舜,通过这两个女儿来观察舜的德行。舜告诫尧的两个女儿迁居在妫水的河边,让她们行使妇人的礼仪。尧认为舜做的很好,就让舜担任司徒的职务,来谨慎和协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间的五常教导,人们都能遵从这五常的礼教。又让舜参与百官事务,百官的事务在舜的领导下也很有秩序。让舜在明堂四门迎接来朝的宾客,四门的接待表现的很肃穆,诸侯以及远方的宾客都很恭敬。尧继续派遣舜管理山川林泽,遇到暴风雷雨,舜在其中从未有过迷路。”如此层层考核下,尧才认为舜是个有圣智的人,遂让将帝位放心的交给了他。这就是有名的“禅让”。
到了舜执政的后期,他又找到了禹,亦是选贤传位,通过层层考核,将国政交给了禹。完成了“新老干部的交班”。禹执政后也是一个颇有政绩的帝王。他在中国史书上留下来很多光彩的记录。譬如有名的为了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等等。但是如此一个有政绩的帝王,却是中国禅让制度的终结者。他在执政末期没有按照禅让制度将帝位传给他人,而是直接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启。也许在禹的心里举贤不避亲,也未可知,反正从此之后,“家天下”正式确立。
虽然家天下确立,但是禅让制并未完全退出历史,至少在战国末年,曾经还试验过一场“真正”意义的禅让。燕王子哙在说客的怂恿下,为了学习上古代时代尧舜禹的让贤美名,好在历史上留下光彩的记忆,于是,将王位让给了宠臣子之。子之杀了反对他的燕太子,燕国国内大乱,齐国乘机讨伐燕国,燕王子哙和子子都被杀死,燕国几乎被灭国。在风云变幻的战国时代,这场的试验显然不符合血腥斗争的历史潮流,失败是注定的。
其后历史的发展,禅让的名字虽保留下来,内涵却与上古时代的禅让则全然不同,并且还生出内外之分。本来禅让传位都是外人,自从“八王之乱”司马伦逼迫晋惠帝禅位于他,就有了内禅一说,也就是传位给君王家族的成员。这样的内禅一直到清朝时,都还出现。譬如,乾隆内禅于嘉庆。而其他朝代的大部分所谓的内禅,则空余其名号,只剩下包装篡位夺权的功能。
清朝学者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写道:“古来只有禅让、征诛二局,其权臣夺国,则名为篡弑,常相戒而不敢犯。王莽不得已,托于周公辅成王,以摄政践阼,然周公未尝有天下也。至曹魏则欲移汉之天下,又不肯居篡弑之名,于是假禅让为攘夺。自此例一开,而晋、宋、齐、梁、北齐、后周以及陈、隋皆傚之。此外尚有司马伦、桓玄之徒,亦援以为例。甚至唐高祖本以征诛起,而亦假代王之禅。朱温更以盗贼起,而亦假哀帝之禅。至曹魏创此一局,而奉为成式者且十数代,历七、八百年,真所谓奸人之雄,能建非常之原者也。”
王莽是西汉末年有名的政治人物。靠着外戚的身份官拜大司马,接着又官拜太傅,赐号为“安汉公”,又赐号为“宰衡”,他将西汉政权操纵在自己手中,成为西汉末期朝廷里说一不二的政客。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想自己做皇帝,于是在十四岁的汉平帝死亡后,王莽从皇族中选择了一个两岁的婴儿继承皇帝位,称之“孺子婴”。与此同时,地方奏报武功地区水井里挖出写有文字的白石头,上面有“告安汉公莽为皇帝”。如此装神弄鬼并不新鲜,吴广就曾经用放置在鱼肚中“陈胜王”的布条来蛊惑众人起义。王莽有样学样,于是公开“摄行皇帝之事”。接着这类的“符命”接踵而来,甚至据说黄昏时分,有人着黄色衣服,把两个铜柜放置在汉高祖的庙里,柜上标出“天帝行玺金柜图”等,内装图书赫然写明王莽应该为“真天子”。在王莽的一系列安排下,“君权神授”或明或暗的“启发”着朝中官员,王莽代汉,已经变得不是禁忌,而是顺理成章。于是,“顺天意”,“莽至高庙拜授金柜神禅”,“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禅让这出戏,这才真正的演完。从此之后,刘家的天下也就变成了王家的天下。
随后,东汉末年,又上演了一出同样的历史讽刺剧,汉献帝禅位于曹丕,建立曹魏政权。四十六年后,司马炎又逼迫曹魏的末代君主曹奂禅位于他,建立晋朝。到了五代的后周,赵匡胤在陈桥被手下将士披黄袍于身,也是打着禅让的旗号,改旗易帜,重建新国。甚至到了辛亥革命爆发,民国在南方建立,掌控北方清廷大权的袁世凯,也想做皇帝,找来朱元璋后人按照禅让接受帝位,只是,随着人民的强烈反对,最终只做了八十三天皇帝便匆匆取消帝制,成为禅让制最后一次演出。
一直以来,人们对上古时代的禅让制心向往之,对于那个时代的政治人物的道德更是崇敬有加。不过,当我们翻看《竹书纪年》时,才知道,当时一团和气政权交接的禅位,其真实的历史,并不是如此那般的温良恭俭让,而是充满争权夺利的血腥。所谓“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这种与《史记》截然不同的记载,让我们观察那个“辉煌年代“时,有了另一个角度。任何的过誉的纯粹,都有可能是在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真相。拨开历史的迷雾,仔细观察,即使赞为“史家之绝唱”的《史记》,也可能,或有意或无意有被蒙蔽的那一面。历史这面“镜子”,有时候,真需要擦拭过后,才能照出真实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