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被后人称为“诗圣”,他的诗被称为“诗史”。但我们可曾知道,在这万丈光芒的背后,却是无尽的泪水和生活的黑暗。那时,杜甫的生存状况遭到了社会的集体漠视,以致无助的诗人最终在贫病交加中凄凉去世。现在就让我们回望大唐,去感怀大诗人一生的艰辛与悲怆。
感怀杜甫:穷苦漂泊泪满襟
一
长安到处潜悲辛
746年,35岁的杜甫带着追求功名的一腔热血来到了长安,第二年在长安参加了“制举”考试,但奸相李林甫却向唐玄宗宣称“野无遗贤”,炮制了历史上“零录取率”的一场科考。功名无望,让杜甫心灰意冷,紧接着父亲去世,又让他失去了生活的来源。无奈的杜甫只好在长安一带流浪,为了维持生活,杜甫一边充当贵族府邸中的“宾客”,一边采撷一些草药,“卖药都市,寄食友朋”,一边领着朝廷的救济粮,过着“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生活。
(图)杜甫(公元712年-公元770年),字子美,汉族,本襄阳人,后徙河南巩县。
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带领一家人开始了流亡生活,自奉先到白水,再奔鄜州羌村。一路之上,以野果充饥,在树下寄宿。后杜甫只身北上,投奔灵武,不幸又落入叛军之手。757年,衣袖残破、脚穿麻鞋的杜甫逃往凤翔,拜见肃宗,被任命为左拾遗。但杜甫壮志未酬,便于第二年坐贬华州司功参军,从此永远离开了令他伤心的长安。
二
万方多难伤客心
759年,因为安史之乱、仕途失意、生活无靠,48岁的杜甫走投无路,遂放弃在华州的职务,赴四川谋生。
入蜀之路何其艰难,杜甫先到秦州,无依无靠,十一月,又携家人一路颠簸,流落同谷(甘肃成县)。处于穷愁绝境之时的杜甫,不禁仰天长叹,倾诉血泪,他在《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其一中说:“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杜甫在同谷的生活几乎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沦落到终日拾橡粟为生,有时甚至到山里挖掘草本植物黄精充饥,家中儿女饿得经常啼哭。
(图)杜工部相
无奈之下,杜甫只好继续南下,年终到达成都。初到四川,杜甫一家人的吃穿竟然只能用乞讨来解决。杜甫先是借住在浣花溪畔的一座古寺里,饥饿仍是摆在全家人面前最大的问题。“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痴儿不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孩子饿得实在受不住了,怒吼着叫杜甫赶快去乞讨食物。唐人冯贽在《云仙杂记》引《浣花旅地志》也记载说:“杜甫寓蜀,每蚕熟,即与儿躬行而乞曰:‘如或相悯,惠我一丝两丝。’”
天无绝人之路,幸好杜甫与剑南节度使严武是世交,后来得到严武接济,在溪边盖了草堂,严武还授杜甫为工部员外郎。饶是如此,杜甫在四川的生活依旧艰难。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杜甫吟唱道:“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生活的艰难与人生的失意,让四处漂泊的杜甫愁思满腹,登楼望远,黯然心伤,发出了“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的长叹。严武去世后,杜甫又无所依靠,只好去夔州居住。诗人本来身体多病,56岁时,左耳始聋,老诗人在极端困窘的情况下叹息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三
孤舟漂泊涕泗流
768年正月,57岁的杜甫离开四川,沿长江至湖北江陵,秋末移居湖南公安,年末又至湖南岳阳。诗人年老多病,全家人住在一条小船上,四处漂泊。其凄凉之境、哀痛之心、血泪之情,如实写在了《登岳阳楼》一诗中:“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当他得知故人韦之晋任衡州刺史时,便于769年去投奔。正月,自岳州溯湘江至南岳衡山,三月,经潭州,到达衡州。但韦之晋又调任潭州刺史,杜甫随即又奔潭州。但到达潭州时,韦之晋却忽然病卒,杜甫无所依靠,只好孤舟漂泊。
770年,贫病交加的杜甫在孤舟中凄凉去世,时年五十九岁。关于杜甫去世的原因,唐人郑处诲在《明皇杂录》中记载:“杜甫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令尝馈牛炙白酒,甫饮过多,一夕而卒。”新、旧唐书都采用此说,意即杜甫因吃肉喝酒过多而亡。但元稹所撰的杜甫墓志铭却说杜甫是病逝:“扁舟下荆、楚间,竟以寓卒,旅殡岳阳,享年五十九。”此说在杜甫的绝笔诗《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可得到印证:“转蓬忧悄悄,行药病涔涔”、“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此长诗写完,杜甫随即溘然长逝。
四
诗圣千古泪不干
忧国忧民、慷慨悲歌、光耀千古的诗圣就这样含恨走了,“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的大诗人就这样离去了,但就像闻一多先生所说的,杜甫留下了“中国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图)杜甫造像
杜甫的颠沛流离,见证了大唐盛世的衰败没落;杜甫的穷困潦倒,成就了永世不朽的宏伟诗篇。不过让人感到悲凉的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当他用他的如椽之笔照亮大唐诗坛的星空时,他正衣衫褴褛,受饥挨饿,甚至沿街乞讨。当一个社会缺少对文化的最基本的尊重时,对文化创造者采取漠然轻视的态度时,它离衰败已经不远了。
“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兵戈犹在眼,儒术岂谋身”,在现实的生存面前,一代诗圣竟然发出这样的自嘲,读来令人凄婉。正如著名学者余秋雨先生所言:“他把那么多的美丽馈赠给历史,而他的实际人生却基本无助。”那个时代,亏欠了杜甫许多许多,杜甫临死前的老泪纵横,一声长叹,让我们永远沉重而心酸。
历史大学堂专栏作家丨 李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