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鄜州杜甫的驿站)
杜甫的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鄜州杜甫的驿站)
2024-11-22 03:16:47  作者:她叫涐笨蛋  网址:https://m.xinb2b.cn/tech/wip284352.html
1、逃难

在从长安逃窜的难民流里,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小女童,身旁跟着一位消瘦、孱弱的女人和三个较大的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像随波逐流的木头一样随着人流向前行走。

突然,孩子哭着说:“爸爸,我饿。”

“孩子,再忍忍,到前面的那个村爸爸就给你找吃的。”

“不,不!现在就要吃!”孩子饿得大哭起来。

“宝宝乖,千万别哭,再哭把坏蛋招来了,它们可要吃掉小孩子。”

孩子被吓得小声地呜咽着,男人眼角泛着泪花,望着旁边满面愁容的女人,一声叹息。

女人说:“夫君,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怕是饿得不行了,让我来抱孩子,你歇歇。”

男人一脸歉意地说:“不用,不用。马上就到鄜州(今陕西富县)了,听说那是个好地方,天下不收鄜州收,应该是个落脚的好地方。肯定能讨点吃的。”

这个清癯的男人就是杜甫,为躲避安史之乱带着全家向西北逃亡。为什么杜甫的字里满含悲凉,这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


杜甫:清癯、消瘦、深刻的老人

2、鄜州

不知过了多久,在落日的余晖下他们走到了鄜州。鄜州城依山而建,山下洛河绕城而过。杜甫站在洛河边上,望着城墙环绕的鄜州城,依稀能看到城内鳞次栉比的建筑,他突然发现在城的西处有一处似曾相识的建筑,不由得让他的思绪飘到了长安城。

“妈妈,大雁塔,大雁塔。”孩子们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高兴的叫喊着。

“夫君,却有几分神似。”

“是啊,没想到在朔北竟有如此雄浑的城郭,就怕这好景也要惨遭兵燹。”杜甫有点担忧地对妻子说道,“夫人,你看那城下熙攘的逃难的人群,恐怕我们入城也没有歇脚的地方,不如我们今晚就在城外找户人家歇歇脚。”

“一切听凭夫君安排。”

他们在城外,找了一户农家借宿。农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多日的旅途奔波,终于能安稳的睡一觉了。饭后,孩子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杜甫连忙向农人大哥打问鄜州地域风貌和风土人情,以资能在此安家。农人大哥说道:“鄜州山川形胜,自尉迟公(尉迟敬德)筑城以来,通衢南北,商贾游侠往来如织,此地民风淳朴、风调雨顺,我本晋人,藉此已有两世。”


古鄜州就在这座宝塔所在的山上


古鄜州城在已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变成了遗迹,只有这座建于开元年间的宝塔,依然矗立山巅。

3、羌村

杜甫欣喜若狂,心想:“终于不用再跑了。”后来,杜甫在淳朴的鄜州村民的帮助下,在距离鄜州城十余里的羌村(今富县县城西9公里处)安家筑室。


传说中杜甫曾近住过的地方,位于富县羌村

羌村夹在两山之间,山清水秀,不熟悉地理环境的人,是很难找到的。周围邻人也分外友好,帮着杜甫又是建房子,又是送来生活物资。等一切安顿妥当,看着孩子们在村边的小河嬉戏,妻子忙里忙外,杜甫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什么功名利禄、天子朝堂都是浮云。

然而,从北边传来消息,太子李亨已在灵武即位,正在组织力量平叛反贼安禄山。

鄜州七月的太阳热烈而又炙热,像极了此刻他的内心。虽然,他已经四十五岁了,但他那颗忠君仁爱的心依然滚烫。

“夫人,我听说太子已经在灵武登基,正在招兵买马,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我。”

“你还不死心,这朝廷还有救嘛?十年了,你忘记你在长安的十年了?你忘记你去年饿死的孩子了?你想过我们母子今后怎么办?”女人伤心的哭起来,越哭越伤心,竟趴在老杜怀里放声大哭。

老杜伤心不已,一边垂泪,一边安抚妻子:“都怪我,让你们受罪了,都怪我。”

他还记得十五年前,第一次在弘农县(今河南灵宝县)见到妻子时,她是那样的活泼、美丽和骄傲。作为农业局局长(司农少卿)杨怡的女儿,妻子从小没有受过任何苦,自从嫁给他,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已经到了饿死人的地步,但妻子从来没有抱怨过,她总是默默地爱着他,支持他。

他越想越惭愧,越想越难过,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大哭。

4、命运

不管你信不信,总有一张看不见的大手掌握着我们的命运,杜甫就是如此。

公元712年,杜甫出生在河南巩县,京兆杜陵人(今陕西西安西南)。他的祖父是杜审言,与李峤、崔融、苏味道并称“文章四友”。他的父亲杜闲官运亨通,他也算富二代。在家庭的熏陶下,他练就了高超的文学造诣,儒家忠君恋阙、仁爱为民的观念也深深根植于他心里。

杜甫年轻时,正当国泰民安、家境富裕,他狂傲有理想。他经常出入帝胄富贵之家,听音乐,看歌舞,赋诗论道,过着南北漫游,裘马轻狂的生活,20岁他南游吴越(江浙一带),一玩就是四年,24岁时才回到洛阳参加科举考试。

“没中,没关系,我有的是才华,有的是时间。”年轻的杜甫充满自信。

年轻人就应该在路上开拓眼界,他又漫游了齐赵(山东、河北一带),他忘记时光、忘记自己,直到30岁时,他遇见爱情,遇见心爱的妻子。爱情让他感到人间的美好,但也没能拴住他仗剑天涯的心。33岁,他和李白、高适酣饮纵游,慷慨激昂,他在泰山上大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自信洒脱。因为他有才华,他以为登科及第,致君尧舜的愿望迟早都会实现,

然而,命运这张网,悄无声息地等待前行的路人。741年,父亲杜闲去世,家境逐渐衰败。天宝六载(747年),李林甫又组织了一场“野无遗贤”科考:“恭喜皇帝陛下,贺喜陛下,经过严格考试,我发现没有一个人符合录取的标准,陛下您英明神武,以至于天下有才能的人都聚集在您的身边了。”

拍马屁永远是一门学问,李林甫深通此道。奸相当朝,贤能难进。杜甫,从此被隔断在朝堂之外,但他不甘心,他献赋上书、干谒权贵,只要有一丝希望,他愿意放下面子去试一试,于是过起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生活,

一晃就是十年,杜甫在长安艰难度日,历经人间心酸,直到天宝十四年(755年)才获得一个看管兵器杖甲的机会,先不管“致君尧舜”的理想,活着最重要,但他微薄的收入,没能阻止幼儿被饿死的悲剧。

时代的洪流,不会悲伤,也不会欣喜,只会一往无前。上岸,还是弄潮?没有人会明确的知道。安史之乱的洪流触不及防间,冲毁了大唐的迷梦,也冲垮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5、离别

过了几天,妻子杨氏对杜甫说:“去吧,人生总要有些理想。我懂你,你放不下君王,也放不下天下。兵荒马乱的,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记得来信,我们母子等你回来。”

杜甫激动地对妻子说道:“很快我就回来,你们也要多留意时局,注意安全。”

杜甫只身一人,前往灵武,他沿着洛河一路向北,但刚到了延州(今延安)就被安史叛军俘虏了,把他押回了长安。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名气的杜甫,叛军并没有拘役他,只是把他禁锢在长安城内。

大诗人王维就没有他幸运,被抓起来,送往洛阳,安禄山给了他两条路,要么在新朝当官,要么死。

八月的长安夜没有了往昔的繁华和喧嚣,一片死寂。

“贼军怎么发展的如此之快,鄜州也破了吗?夫人和孩子们还好着吗?他们在我杜甫活着才有意义啊!”想着这些杜甫难以入睡,他望着天空的明月,焦心难耐,祈求妻小一切安好,希望妻子也能望着这轮明月。于是他提笔写下了《月夜》: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杜甫好悔恨独自留下妻小,“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好想你们,好想现在就在你们身边。“想着想着他已经潸然泪下。

于是他提笔写了一封家信,想办法寄送出。(寄书问三川(鄜州),不知家在否)

信寄出去后,好像泥牛入海全无消息,从秋天,历经漫长的冬日,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依然没有家人的消息。他走在长安街头,到处是昔日的记忆,这些记忆犹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睹物思人,已是物是人非。杜甫默默地流着着泪,昔日的美好,已经成为一种折磨,他怕花开,他怕鸟鸣,求求上天,告诉我我的家人一切还好。在这样的心情下,他写下了《哀江头》《春望》等名篇。

“家书抵万金”,他天天去城墙边打探北方的消息,但总是一无所获。

沉静在悲恸中的杜甫,在四月等到了一个好消息,郭子仪率大军来到了长安周围,杜甫冒险从长安逃,一路向西,穿过两军对峙的前线,来到凤翔(今陕西宝鸡),见到了唐肃宗。

此时的杜甫,面若枯槁,脚穿草鞋,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肃宗深深被他这种忠诚感动,五月授于杜甫左拾遗官职。

然而杜甫新入官场,不懂得官场潜规则,错误的时间坚持营救房琯。房琯本来是太上皇(唐玄宗)派来给太子(肃宗)送传国玉玺的,在太子根基未稳之时,重用房琯也是权宜之计,何况房琯实非相才人选。

杜甫不合时宜的行为,让肃宗很尴尬。恰逢此时,北方传来消息,杜甫的家人一切安好,皇帝就给杜甫放假,让他回家探亲去。

6、归来

至德二年(757)八月,杜甫见到天子才两个月后,就永远失去了在中央报效朝廷的机会。他踏上北上鄜州探家的路,离开家人已经一年有余,杜甫一刻也不停歇,风尘仆仆向着家的方向赶路。

近乡情更怯。夕阳西下时分,杜甫抵达羌村,看到了熟悉的风景,望眼欲穿中,看到了院中劈柴的妻子。

“夫人。”

妻子愕然地转过头来,她有点不相信,她看着杜甫:“是你吗?夫君。”

“是我,是我,我还活着。”杜甫强忍住泪,奔向了妻子。

“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大儿子宗文喊道,孩子们都奔向了杜甫。

邻居们听到消息,也在墙头远远的看着团聚的一家人,有人开心,有人落泪。在这乱世之中能再次见面有多么不容易。

晚上,一家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孩子们一直依偎在杜甫身边,生怕他明天会离去。杜甫给家人讲起离别后的遭遇:他如何遇到叛军,如何被抓长安,如何逃离,如何想念他们,如何见到天子等等。直到夜很深,孩子们才满足的睡去。

“夫人,您辛苦了。”

“不辛苦,你回来就好,还走吗?”

“走,我们一起走。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黑夜里,能听见两颗热烈跳动的心房。

第二天晚上,几位老人一人提一壶酒来到了杜甫家。他们是来看望杜甫的,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村民们依旧淳厚善良。杜甫高兴地上前迎接老人们。

“杜公子,我们来看看你。”

“感谢乡亲们,谢谢你们照顾我的家小。是应该我去看望你们,这一高兴耽误了,到让你们先来了。惭愧,惭愧。”

“恭喜公子回来,我们来接公子接风洗尘,咱痛饮一场。没有什么好酒,都是自家酿的一些薄酒。”

杜甫夫人把大家请进屋,排上两碟小菜。红烛,温酒,大家开怀畅饮。邻人们关心得询问起杜甫离开羌村后的经历,老人们为他的遭遇感慨不已。

“杜公子,福大命大。只是我可怜的儿子和孙子,都被征入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

一句话引得大家愁肠翻滚,老泪横垂。

“不说了,王朝天子,自古谁关心蝼蚁百姓。”一位老者悲伤地说:“大家喝酒,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干杯,干杯。”

“我关心。我关心。”杜甫边说,边武大家碰杯。没有人看到杜甫眼角的泪。

“杜公子,自家酿的酒,味道各不同,相同的只是这酒中的苦味,比天子的酒如何?”

“苦。越苦越有滋味。好过天子的酒!”


少陵旧游,明代鄜州籍进士、山东巡抚都察院御史王邦俊所书,抒发致敬先贤的情怀。

当杜甫再次返回长安,随即就被贬谪,他没有李白幸运,他一生颠沛流离、贫病交加、抑郁不得志,最后凄凉的死在湘江的一条破船上,永远离开了他又爱又恨的人间。

但他终究是我们的“诗圣”,他的诗是他的心酸,是时代的血泪,是人民的传记,告别鄜州后,他永远记得那些可爱的邻居,必须得有人给这样的人树碑立传,于是他奋笔创作了不朽的史诗——“三吏”(《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和“三别”(《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

参考书目:《新唐书》《资治通鉴》《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月夜》《述怀一首(此已下自贼中窜归凤翔作)》《春望》《哀江头》《北征》《羌村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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