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把老和尚背回放到院子里一张凉床上,这张凉床是用木桩订成的,中间用粗麻绳编的,夏天放张草席在上面,然后放到院子里背阳处,晚上冲完澡乘凉用。陈二看着正值中年,人却有点枯黄偏瘦,有一个儿子十岁多,也是面黄枯瘦的。 陈二女人在厨房里忙活晚饭,听见男人在院外就喊自己:“元子妈,快出来扶一把!”陈二老婆倒是生的结实,五大三粗的,看男人背一个陌生和尚回来,有点闷闷的问:“元子爸,这人是谁啊?” 陈二道:“半路上捡的,我也不认识他是谁。赶紧先端碗米汤来,再拿些饼子来,快些烧饭。”元子妈赶紧跑去端水,陈二儿子元子已跑进正堂,从放饼的箩筐里拿出一个饼子:“这是娘亲刚烙出来,还热乎着呢!”
元子端着个大青碗出来:“米烫正好喝,我锅里菜也快烧好了,要不然收拾一下吃饭?” 陈二一手扶着老和尚,一手接过女人的米汤:“大师,您慢着点。” 老和尚看样子,真是饿着,一大青瓷碗米汤三两口就喝下去,喝完长吁口气,盘起腿,手掌放胸前上下推几个来回,缓缓睁开眼睛,作一佛礼:“老纳谢施主菩萨心肠,施主将来定能大福大贵!” 陈二看老和尚精神瞬间好许多,吩咐儿子:“元子,收拾一下桌子,准备吃饭,我扶大师过去!”十来岁的小孩子,见家里来个陌生人,有点兴奋,蹦着去收拾桌子,摆筷子准备吃饭。老和尚抬眼仔细瞧上一眼陈二,欲言又止。 陈二没大在意,心想,可能这大师现在还没力气,吃完怕再问他。 几人饭足,老和尚问陈二:“敢问施主,此地名为何?” 陈二说:“这里是潮州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整个村子就几十户人家,还稀稀落落分布在各山脚下。” 老和尚一听,气愤的骂道:“那蛇妖法力真是强大,一口邪风居然把我吹到几千里外!”陈二和女人相对视一眼没说话,元子妈起身去收拾碗筷。 老和尚当然看到陈二刚才给女人使的眼色:“老纳有事要求,实难启齿,只是看施主这房子建的实在是奇怪,家什摆的也是——有屋怎么没开窗户,这饭桌怎可以正对着门放?想必,施主家世代都是清瘦之人
,无论吃多少,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会健壮。” 陈二心中一惊,老和尚看男主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应该很精准:“不如施主,趁今天这个吉日和吉时,在东边开扇窗户,至于开在哪里,开多高?用几根窗柱,老纳都会一一告诉施主。不知施主可愿意听信老纳一言?” 陈二连忙点头说:“信信!信!”开扇窗户本是简单的事情,把饭桌挪个地方也容易,说着就找来斧头和墙凿子。 老和尚轻笑一声:“施主这是要作何?
” 陈二说:“我现在就动工。”老和尚摇摇头说:“老纳既然答应帮助施主,这些琐碎之事,自然不必劳烦施主。”老和尚说着,动气推出一掌,那饭桌稳稳前移半步:“放在这个位置最好,保施主日后大发。”陈二惊讶的张着嘴巴“大师好神通!”老和尚笑笑说:“这算什么!”说着走到里面墙边,用力的抬起左掌,又用力的伸出食指,在墙上画出一个长方型,最后“啪!”一掌,墙上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窗户,这次更是惊的陈二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老和尚说:“老纳保证,施主令郎不出一旬就会健壮,施主也是一样!”元子妈刚从井边洗完碗回来,见正屋墙上突然多了个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陈二说:“元子妈,赶紧找身干净的衣服,先给大师换上。”老和尚说:“不急,不急,这才完成一半呢,我去选几颗材木,
给你装上窗棱,你让令夫人糊个窗纸就可。” 只见那老和尚,嗖嗖几步跳出院墙外,看得陈二夫妇眼睛发直。老和尚直奔东面一个小丛林里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折回几段光溜溜的小木棍,又用手指给刚才的窗户上挖几个洞,把木棍的一端装进去,然后将木棍用力往上一顶,再往下一插,转身的功夫,一扇漂亮的窗棱就装好。 有这扇窗户,屋里果然亮堂许多,陈二拿出自己的衣服,让老和尚换下原本的脏衣服,又让女人拿去洗净晾干。 陈二家正堂三间茅屋,一间是儿子住的,一间自己和妇人住,中间是正厅吃饭和来客用。正忘前面两侧各建一间小偏屋,一间里面有两个灶头,用来煮饭烧水用;另外一间放些平时用的农具杂物,那青布包着的蛇衣,供在正堂北面靠墙的贡桌上。 吃完晚饭,洗漱完毕,老和尚想要早些休息,陈二和妇人商量,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老和尚住。谁知那老和尚到里屋内转一圈,直摇头:“施主的床位位摆放可真是凶位之极,头上横个大梁,老纳想把这床换个位置,不知施主言下之意如何?”陈二又是一惊:“大师尽管换就是。” 老和尚随便两掌,就将床位调完方向,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躺下休息。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谁知躺下后,却觉眼前仍明亮如白日,赶紧起身:“施主,我还是睡到院子里的小床上就可。”陈二不解问:“难道屋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老和尚说:“施主的屋子,想必是被人动过手脚!老纳斗胆一问,不知施主辈上都是因何故去?”陈二不解的说:“因病故去?”老和尚又问:“可是黄疸病?”陈二惊问:“大师如何得知?”老和尚苦笑摇头:“老纳明日再为施主解释,原以为施主家只是有门无窗,想那吕布依仗自己轻功绝世,将屋子建在河前,可却有河无桥,院子更是无门,房子也是有门无窗,每次出行都是直接从墙上飞跃而出,最后却落得死相极惨,绝了后代。施主这房子也算是极凶之宅,有门无窗,头上梁,现在又有墙内灯!难怪施主家?”老和尚欲言又止,惊讶的看着陈二的儿子,继而转身看看后面的贡桌,更是奇怪,既不是财神也无菩萨和佛像。 陈二心里自然清楚,想必是那蛇仙保佑,可为什么她不托梦给自己呢,记得当初曾托梦告诉自己一些事情:“我那供的是蛇——”陈二说到一半,衣襟被女人拉住“你拉我做什么,大师!我们潮洲许多地方都有青龙庙,实则拜的蛇仙,我那供的正是蛇仙衣体!” 老和尚看一眼陈二女人,这女人应该凭直觉,不喜欢自己的言行,才会拉住陈二衣襟,却不想那陈二意会不到。老和尚哈哈一笑:“令夫人想的太多,老纳怎么会惧怕蛇呢?”陈二不好意思的说:“也是,我还不知道大师是何地人氏,这样冒昧一讲——”老和尚摆摆手:“我今晚先睡在院子里凉床上,明天帮你挖出那墙内灯。” 老和尚的口气,根本不允许陈二反对,陈二只好让女人找个绵毯给老和尚,自己和老婆回屋睡觉去。 次日醒来,老和尚闭上眼摸索站,最后手指停在墙角处,划个三角形,就像普通人用手指在软泥上画出痕迹一样“啪!”一掌,那墙上多个洞,被掌振出的泥土里还夹杂着一个东西,被推到屋外去。 陈二几口跑出去看,从碎掉的泥土里拿出一盏破旧的铜灯,老和尚是跳过半人高泥墙,绕到屋后:“想必你祖上曾得罪过建屋子的人,我这一连帮你破掉几大凶煞,怕是这段时日身体会遭到反噬。” 陈二赶紧说:“那大师先在我家休养时日,待身体康复后再作打算,只是我们这穷苦人家,怕是要让大师受委屈。” 元子妈却不太喜欢这位和尚,哪有出家人,动不动就跳别家院墙的,再说今天早上起来,老和尚看着那贡桌的眼神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