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玉,在大学期间学的是“珠宝鉴定”。大学毕业后,我如梦以尝的在S市找了家珠宝公司上班,底薪待遇都不错,我对这份工作很满意。
这一年我二十三岁,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由于我工作态度端正,精亦求精,不耻下问,很快我在珠宝行业就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很多参加工作多年的老员工,都向我取经问道。当然,我会毫不保留的与她们分享我的经验与感受,所以我的人缘混的很好。
也许是由于我工作的突出,外加相貌出众,我很快就引起了公司高层领导的关注。升职加薪自不必说,好多领导都点名要求带我去参加“展会”。我一时风光无二。
俗话说“人红遭人嫉”,但这句话用在我身上是个例外。
我从不与人攀比,从不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我甚至每次发工资,都请大家吃饭娱乐。所以你要在S市的珠宝行业,打听我的口碑,我敢说一百个人里面,会有九十九个人挑大指称赞我。
当然,人无完人,我知道自己也有缺点,比如我始终相信,我所认识的人都是完美的。但是我这一缺点,中和我的全部优点,就像沧海一粟一样,微不足道了。我相信,大家不会因为我的过于相信别人,而不和我交往的。
所以我在进公司的第二年(即我二十四岁),和高总谈起了恋爱。
高总叫高寒,三十四岁,我们大股东高慕天的独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爸爸退休后,他将会成为公司的大老板。
我和高寒的初识,没有一点点浪漫可言,他和别的领导一样,要去云南参加一个珠宝展会,问公司人员,带谁去合适。大家就推荐了我。
但一次展会不足以我们相恋,其实我和他参加的那次展会,我的存在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但我还是很高兴的,我能看到公司未来的“掌门人”,这种喜悦不亚于下雨天能打上出租车。
更为关键的是,高寒长得很帅,修长的身材,高挺的鼻梁,这独有的气质,对于我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来说,无疑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的存在就像他衣兜里的纸巾一样:抽出来,擦手,团起来,扔掉。
但从第一次我们一同参加展会以后,只要高寒有活动,他都会叫上我。
我说的“活动”并不止于“珠宝展会”,比如有一次他朋友结婚,他也叫上了我。我疑惑地问他:
“高总,这种事,我去合适吗?”
高寒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说:
“合不合适,你不要管,你只要‘服从’!”
好吧,我“服从”。
高寒见我听话了,就很高兴了。他高兴了对我的“赏赐”是,让我看到了他“难得一见的笑”。让我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漂亮,他的眼角也会有鱼尾纹。
我相信,我是用一次次的“服从”,换来了高寒女朋友的“美誉”。
我的思想中,在家听父母的话,上学时听老师的话,有了男朋友,自然要听男朋友的话了。
况且高寒又是这么的优秀,他的话会错吗?
但是所有人(包括我),都不看好我和高寒的交往。其实这道理很简单,一只蜜蜂爱上了一只飞鸟,能会有什么好结局呢?
高寒似乎看到了我的顾忌,以及别人的闲言碎语,他不拘言笑的对我说:
“小玉,你只要‘服从’,别的什么也不要去管就行了。”
我说“明白”。
就这样,我们在交往一年后,终于修成正果。
但此时我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我二十五岁,由一个“服务员”变成了“老板娘”,在外人看来,我应该是人生赢家。
不过我还是过着以往的生活,所不同的是,在公司里面别人对我加了一份尊敬罢了。这就像我穿了一件新衣服,人们会多看几眼。仅此而已。
我和高寒结婚后,就很少见到他了。高寒对此的解释是:他很忙,每天有很多事要去处理。
我理解,男人毕竟以事业为重。所以通常都是我自己住在他三百平的大房子里。高寒对我说:
“你必须下班后就回家,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
这可以理解成高寒对我的关心,但我却因此失去了自由,我不能像往常那样,下班后和同事们一起吃饭了。我只能早早地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等着我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老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富人的生活。
保姆阿霞对我很同情,她只是白天上班,负责家务和晚饭。这天她对我说:
“太太,先生忙什么呢,怎么我每天都见不到他呢?”
我一笑,说,他忙,有很多事要打理。
阿霞一笑,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能舍得把如花似玉的太太放在家里,真够狠心的!”
阿霞这句话声音很小,我几乎都没有听清。但她还是因为这句话遭到了“横祸”,第二天她就被高寒辞退了,理由是:胡说八道。
我不知道高寒是怎么知道阿霞说的话的,但猜想,他一定在家里装了监听器,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后背发冷。我发现我对高寒,一点都不了解。
高寒终于回家了,他满身的烟味酒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香水味,不用想他一定去了那种场所。我眼前一阵发黑,要知道我们此时结婚还没有一个月呢。
高寒对此也不隐瞒,他直接告诉我刚从夜店回来。我侧目看着她,高寒伸手扇了我一巴掌,气愤道:
“怎么,你不服气?!”
我捂着脸说“没有”,高寒一阵冷笑,去书房抽烟。
我没有想到他会动手打我,我办错了什么事?我不过是生他去找别的女人的气。我眼流热泪,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打我。
高寒抽足烟后,从书房出来,由于尼古丁的刺激,他的面色已大为好转,他微笑着对我说:
“生气了?我不过和你开个小玩笑罢了,老婆,我还是爱你的。”
我心想,他下手这么狠,这是开小玩笑吗?
但他服软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也没准,他刚才的心情真的不好。我能理解。
但是有一点毋容置疑,这是高寒第一次打我。
高寒第二次打我时,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阴鸷冷静,下手狠毒,完全不顾我的叫喊。仿佛我的叫声能勾引起他的兴致,他像在开快车一样,超越了前方的车辆,才是他的目的。
最后我停止了叫声,奄奄一息,他才恍然大悟,停止了置我于死地的动作。他茫然的说:
“小玉,我这是在干啥?”
然后回到了书房。
我很久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我用手撩起散落的头发,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打我,难道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老公,你瘦了”?
总之这个不眠的夜晚,将会成为我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夜。你要知道,我和高寒结婚才两个月,就差点被他打死。
第二天高寒则像没事人一样,对我嘘寒问暖,他甚至还关心的问我:
“小玉,你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我噙着泪,用脂粉遮住脸上的伤痕。
高寒开车送我上班。
我把昨晚的一切,归结于高寒喝多了,无心之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以后他绝对不会那么做了。我原谅了他。
因此,在公司有人问我:
“玉姐,你脸上怎么了?”
我则笑着说:
“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原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高寒即使不爱我,也不会再打我了。但是我错了,这只是个开始,这就像暴雨将至的黑云,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我和高寒结婚半年,我受了他不下百次的毒打,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不止一次向他提出离婚,但都被他的巧言搪塞:
“小玉,我爱你。你要‘服从’。”
我想,去他妈的“服从”,我再唯唯诺诺,只有死路一条。
“高寒,我要和你离婚,我受够了……你放了我吧……”
我哭着说。
高寒明显一愣,随即又面无表情的说:
“不可能!”
我往门外跑,高寒一把拽住我的头发。我摔在地上。
“从今天起,你那也不许去,在家里好好待着!”
高寒把我锁在了家里。
我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被高寒折磨而死。我要逃跑。
高寒拿走了我的手机和钱,我无法和外界联系。但这不足以成为让我妥协的理由。我在中午时分,从二楼唯一没有铁栅栏,封锁的厕所窗户爬了出去,开始了我的逃亡生涯。
我一开始想到了报警,让法律来制裁高寒。但我猛然想到,如果这样便宜了他,对我太不公平了。我想到让自己变得强壮,然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让高寒对我俯首称臣。
我要学“防身术”!
我对自己的这一想法很是惊讶,以至于后来常常后怕。如果事情不成功的话,我一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我当时却没有想这么多,我只是一味的想着:学一门搏击,狠狠地揍高寒。
我在大街上仓皇失措的跑着,路人看我的眼光,一定像在看一名从精神病院跑出的病人。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离开险地,如果被高寒找到了,那我就前功尽弃了。
“姐姐,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一个小男孩拦住了我。
“闪开!”我没好气的说。
小男孩没动,又说了一句:
“姐姐,需要帮忙吗?”
他不动,我绕过他。但他好像故意和我作对,我往左边,他就去左边;同样,我闪到右边,他也闪到右边。
我哭着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快让开!”
他只是微笑着又说了一句:
“姐姐,需要帮忙吗?”
我蹲在地上哭泣。小男孩也蹲在了地上,看着我。
“姐姐,你是不是让人欺负了?我可以帮你报仇。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他说。
我停止了哭泣,看了他半天,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同时又想,即便他帮不了我,也不会是坏人。所以我相信了他。
小男孩带我去了S市的东南角,城市的东开发区,我们进了一所高档小区,然后走进一间三室两厅的单元房里。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叫吴娟娟的女人。
她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短发,看着很强壮。
“妹妹,到这里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姐妹,来到这里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吴娟娟热情的对我说。
客厅里房梁上悬着个沙袋,旁边还有零散的健身器材,看来吴娟娟真的会武术。
“当然,”她又说,“我们要把自己练的强壮,只有那样才不会受那些臭男人的欺负!”
我还看到另一个房间,有三四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吴娟娟说:
“她们和你一样,都是苦命的女人,所以说,你来到这里就算到家了。我准保你不出半月,能打过欺负你的男人。”
我眼前一片光明,可是我想到,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我没有钱,她会收留我吗?
吴娟娟很快就看出了我的顾忌,笑着说:
“我们是一家‘慈善机构’,你不必担心没有钱,我们不收留你。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好人资助我们,当然现在给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你只要把自己练的强强壮壮,高高兴兴的从这里走出去,我们就满足了。”
于是从这一天起,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里果然如吴娟娟所说的那样,没有痛苦只有快乐。
我每天七点起床,然后有人把早餐摆上(面包、牛奶)。吃完饭,先练拳脚,然后练瑜伽。吴娟娟一直对我们说,只有自己强壮,才不会吃亏。
但是我不明白,我练习瑜伽,有用吗?
“瑜伽当然有用了,”吴娟娟在休息的间隙说,“瑜伽是为了让你们的身体柔韧,等到这步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练习搏击。到时候你们就谁都不怕了。”
但我却对她的话深表怀疑,是她说的那样吗?
我问一个叫“马姐”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马姐,这里真像吴姐说的那么好吗?”
马姐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
“是的。”
“马姐,你学会‘搏击’了吗?能保护自己了吗?”我又问。
“当然!”马姐自信满满的说,“我现在要见到我那个不要脸的老公,准打的他满地找牙!”
“哦。”
但我还是有所顾忌的。后来我想,这可能是我被高寒打的思绪迟钝造成的。
我在这里待了五天,发现这里的人每天都进进出出。进来的人,都是有那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带来的。这些女人,身世大都和我相似,在家饱受丈夫毒打,又不得果断离婚(为钱,为名),所以来到了这里。
而出去的这些女人,有的我见过(比如马姐),有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但她们都是喜气洋洋的。因为她们学会了防身之术,回去后,不会再受丈夫的毒打,有了和他们谈条件的资本。所以她们才会笑。
于是我对这里越来越喜爱了,只盼自己把身体练的强壮后,回家后让高寒好好尝尝挨打的滋味。
我在这里住了有一个月,我吃的好穿的好,每天无忧无虑,我竟渐渐把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给忘记了。
在我来到这里的第十天后,我确实练习了搏击。但我练了三天后,就觉得练搏击又脏又累,浑身酸疼,远不如练瑜伽优雅美观。我就对吴娟娟说,我不学搏击了,只学瑜伽好了。
“真的?你真的这么做?”吴娟娟的话语虽然充满了疑问,但还是笑着说的。
我说:
“吴姐,真的。我觉得我防身的功夫,已经没有问题了。”
吴娟娟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在离开这里的前一晚,遇到了这样一件事,颇值得一记。
那是凌晨两点的时候,我被一泡尿憋醒,刚要去厕所,却听见客厅里有人说:
“她睡了?”
“睡了。”
“一切都好吗?”
“都好,都在计划中。”
“那就好了。这是这个月的钱,你收好。”
……
我很纳闷,因为这两个声音很熟。其中一个是吴娟娟,绝不会错。但另一个声音,特别像我老公高寒。我很怀疑,他来这里干什么?
但我很快就否定是高寒了,因为男人的声音大都相似——更何况还隔着门——高寒是我的“仇敌”,无疑也就是吴娟娟的“仇敌”,他断不会来的。他们不过声音相似罢了。
我开门去厕所时,客厅里已空空如也,我想也许是“幻听”。
但是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第二天吃毕早饭,吴娟娟就笑着对我说:
“妹妹,你可以走了!”
我满心欢悦,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怀着踌躇满志的心情,回家找高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