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之所以起初许多国家被列为禁书就在于它的超前性,司汤达对于资产阶级革命影响的描写与书中对于人物心理深度的挖掘远远超出了同时代作家所能及的层次。《红与黑》开创了后世"意识流小说"、"心理小说"的先河,司汤达也因此被誉为"现代小说之父"。《红与黑》发表100多年来,被译成多种文字广为流传,并被多次改编为戏剧、电影。
《红与黑》这部小说据说是作者司汤达由偶然在新闻中看到的一个死刑案件而颇受灵感改编而成。司汤达创作小说之时,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已经失败,拿破仑的影响也伴随着于连的奋斗之路上。于连崇拜拿破仑,努力地模仿拿破仑,但是他却不能成为拿破仑,更不能获得拿破仑那样的成功。他内心对于拿破仑的印象从最初的崇拜到临死刑前的怀疑与一丝鄙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宣示着于连从最初红色的革命、幻想、奋斗到最终黑色的矛盾、现实、绝望,但是又有着转变为红色,新的变革的趋势。
红与黑所代表的意象可以从很多角度分析,当时社会层面是经过拿破仑所领导的资产阶级大革命冲击的法国社会基础与1814 年之后社会上层建筑领域里的反革命复辟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方面,苟延残喘的封建贵族和教会刽子手们极力维护封建64统治秩序,压制资产阶级思潮,但事实却是,经过资产阶级大革命洗礼后的法国社会上层建筑意识形态领域已经形成了一股资产阶级思潮,资产阶级的民主、平等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不断冲击着封建复辟王朝所维持的"伦理纲常"。
从于连-索雷尔个人角度来说,就是两种思想交锋的最集中体现,一方面,于连喜爱和珍藏《忏悔录》、《圣赫勒拿岛回忆录》与《拿破仑大军战报集》,愿意为之而舍弃生命;另一方面为了谋生,于连又不得不熟记《新约圣经》,两种不同的观念、两种不同的思想始终在主人公的大脑里激烈交锋。
一、对高贵的偏执与对世俗爱情的追求在于连出任德瑞拉先生家的家庭教师前,他所接触的事物就改变着于连的思想,老外科医生教授于连拉丁文和历史,对于历史,老外科医生仅教授他熟知的一七九六年意大利战役。医生临终前将他的荣誉团勋章传给于连,又把退伍军人的半薪和三四十本书遗赠于连。这对于连最初的思想起了很大的影响作用,于连对于未来有着强烈的热情。
于连虽然出身贫苦,但是他是具有贵族品格的。一方面,索黑尔老爹暴戾的教育环境下使得于连没有自尊,从而于连对今后自己可以选择的人生道路中对于自尊有着强烈的偏执。当德-瑞纳先生聘请于连到他们家出任家庭教师时,于连第一反应是他不想当奴仆。形成对比的是,他渴望去当兵,去瑞士,或者当一名牧师。拥有火一般热情、惊人记忆力的于连是不甘心对平庸的现实低头的。
于连曾经幻想自己也会得到巴黎贵妇的爱慕,像拿破仑得到光彩照人的德-波阿列夫人的喜爱一样。所以当于连到德瑞-纳先生家后,他遇到德瑞纳夫人后,内心是隐藏着想要得到德瑞纳夫人喜爱的想法的,同时这也是对于粗鲁的没有贵族精神的德瑞纳先生是一种报复,生来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于连对于所有的德瑞纳这样的贵族都有一种强烈的抵触与报复心理。
于连继续梦想:"我得再进几步,在这个女人身上取得成功才好。假如以后我青云直上,有人嘲笑我做过卑微的家庭教师,我就告诉大家是爱情使我接受了这个位置。"于连对于德瑞纳夫人起初是一种政治的谋求自身出人头地的态度,这是他内心强烈的驱使使得,并且于连对玛蒂尔德小姐的爱情则完全出于利害的深谋远虑,他将征服玛蒂尔德小姐看做是满足虚荣心、证实意志力、达到飞黄腾达目的的必要手段,是"一种业务上的事情"。于连对于德瑞纳夫人特别钟情一方面是德瑞纳夫人举手投足间流露的自然风韵是其他女性中所很难寻觅的,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也是其他女性更少有的对于于连近乎母爱般的关怀与体贴,高傲的玛蒂尔德是不会这样对于连的。德瑞纳夫人也尽自己所能给予于连政治上向上攀登的机遇,当于连与德瑞纳夫人的事情败露后,他去了神学院,继续寻求出人头地。
由于对高贵的偏执使得于连的爱情总是进行得充满矛盾与政治色彩,这也使得他的道路由红与黑交织而成。
二、于连失败悲剧的原因分析精通拉丁文,有着过人的记忆力,面容天生姣好的于连似乎是不应该失败的,而且他的奋斗之路上,还遇到许多贵人,但是最终他却将自己引向了死亡,他的失败悲剧无疑是值得令人深思的。
小说的标题即是一个绝妙的隐喻:"红"是拿破仑将军制服的颜色,"黑"是修道院道袍的颜色、两者分别代表了于连心目中成功的标志。对拿破仑的狂热使得最初的于连时常有当兵的念头,但是对金钱与快速跻身上流社会的欲望使得于连更痴迷于黑色道袍的主教。这一思想在他进入德瑞纳先生家中当家庭教师,以及后来接触了封建教会的没落思想、法国巴黎上层社会的纸醉金迷、在迎接国王驾临维利埃尔的场景里,于连目睹阿格德主教的高雅风度和豪华排场,赞叹不已、目瞪口呆,即使轰鸣的巨炮也吸引不了他,经历这些后,于连不再憧憬拿破仑和战斗的荣耀,有的只是对阿格德主教威仪风度的崇敬,对德·拉莫尔侯爵财富的羡慕。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资本原始积累时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于连有野心但是又不够卑鄙,不够狠心,他无法使自己巧妙地与贵族阶层周旋,他无法摆脱内心极强的自尊,因此他与贵族阶层总是保持着距离。他有着很高的人生目标与理想,但是又非纯粹利欲熏心,他想要荣誉与事业兼得,显然,这是极其困难的,在当时社会又有些矛盾。
他在诸多欲望之中迷失了自己,他对最初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所代表的资产阶级思想产生了怀疑。生活在贵族社会中的他始终都是一个外来者,他也时常会受到排斥,贵族社会按人的身份等级划分极为明显,贵族们的轻蔑时刻也加重着于连的痛苦。最后当于连锒铛入狱之后,他的内心资产阶级新思潮已经彻底战胜了封建教会的腐朽思想,这也预示着法国社会政治发展的未来必然趋势。
三、英雄末歌与人性回归于连终其一生追求的东西在他即将面临死亡时,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渴望德瑞纳夫人在他身边,她可以向她展示他的软弱。他开始反思他之前追求的东西,他想到拿破仑,"德-某某夫人为可怜的孤儿们募捐的时候,对我说某某亲王刚刚捐了十个路易,瞎说。可是我说什么?圣赫勒拿岛上的拿破仑呢!……为罗马王发表的文告,纯粹是招摇撞骗。"不仅如此,于连对于他所信仰的宗教、天主,此刻都是不值一提。
相反,于连短暂拥有又深深伤害的德瑞纳夫人却成了于连内心的牵挂。于连虽然曾经为了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并且利用德瑞纳夫人的真情作为进身的阶梯,但他毕竟对德瑞纳夫人是有过真情并终归以真诚的回归结束了自己的奋斗历程。他曾经追求过许多幻景,到头来,却在与德·瑞纳夫人的崇高爱情里净化了心灵,找到了宁静的幸福和满足。
曾经他狂热喜爱的拿破仑、曾经他倒背如流的《圣经》里的天主,于连在临死前对他们都持鄙夷。他认为天主是气量狭窄的、残忍的、充满复仇情绪的暴君,伏尔泰是天主、正直、仁慈、无所不包……曾经的英雄早已成了末日之歌,于连重新冷静且深刻地思考伏尔泰等人的资产阶级新思想。
正如司汤达自己所言,这部作品是描写"1814年至1830年的波旁王朝所留给我们的这个严肃的、尊重道德的、愁眉苦脸的法国",于连与当时法国的状况展现了从红逐渐走向黑,但是黑暗中,代表资产阶级的红又以不可阻挡的势力即将裹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