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助理总监查米（Ralph Chami）、研究分析师欧图森（Sena Oztosun）、圣母大学门多萨商学院荣誉退休教授寇席马诺（Thomas Cosimano）和杜克大学经济学实务教授富伦坎普（Connel Fullenkamp）等多位专家学者联合撰文指出，缓解气候危机有天然神器：鲸。

阿拉斯加海域的座头鲸。Navin Rajagopalan摄（CC BY-SA 2.0）

就拯救地球的能力而言，一条鲸可抵几千棵树。

现在的科学证据越来越明确显示，人类的碳足迹正威胁着我们的生态系统和生活方式，减缓气候变化的任务面临两大挑战：第一是找到减少大气中二氧化碳，或减少其对全球平均温度影响的方法。第二是筹集足够的资金以将这些技术付诸实践。

许多可能的解决方案既复杂、未经测试且昂贵，例如直接从空气中捕获碳并将其埋在地球深处。如果有一个解决方案不需高深技术、有效、经济，而且有成功的融资模式呢？

这个解决方案出乎意料的简单，而且不需任何技术，就能从大气中捕获更多的碳，就是增加全球鲸数量。

海洋生物学家最近发现，鲸，尤其是体形大的鲸，能从大气中捕获大量的碳（Roman et al. 2014）。许多国际组织已经实施“减少滥伐及森林劣化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Reducing Emissionfrom Deforestation and Degradation，REDD）计划，用这些计划的资金保护能固碳的生态系统。

如果能调整这些措施，使之支持国际上恢复鲸族群的工作，可在因应气候变化上取得突破。

鲸的碳捕获潜力令人惊叹。它们终其一生不停在体内累积碳，死后沉入海底。每条大鲸平均保存33吨二氧化碳，并将这些碳存放数百年之久。相对地，一棵树每年仅吸收48磅的二氧化碳。

护鲸可以显著增加碳捕获量。目前体型最大的鲸数量只是过去的一小部分，令人遗憾的是，经过数十年的工业化捕鲸，生物学家估计，如今鲸总数量不到以前的四分之一。某些物种，像是蓝鲸，只剩下过去的3%。

因此，现今鲸提供人类的生态系统服务远不及其潜力。

座头鲸。Eric Ellingson摄（CC BY-NC-ND 2.0）

有鲸的地方就有浮游植物。这些微小的生物捕获370亿吨的二氧化碳（根据估计，占所产生的二氧化碳总量的40%），产生大气中50%的氧气。

这相当于1.7万亿棵树、四个亚马逊森林，或者美国红杉国家公园和州立公园所有树木每年吸收的二氧化碳量的70倍。浮游植物越多，碳捕获量就越多。

近年科学家发现，鲸无论到哪里都能使浮游植物倍数增加。原因是鲸的排遗含有各种浮游植物生存所需的物质，尤其是铁和氮。

鲸透过垂直运动（称为“鲸泵”）以及迁移（称为“鲸输送带”）将矿物质带到海洋表面。初步的模型和评估显示，在鲸频繁出没的地方，这种施肥活动显著促进了浮游植物的生长。

虽然养分会经由河流沉积物以及风和波浪的上升被带入海洋，但氮和磷含量不高，限制了浮游植物在海中的量。

在南大洋等较冷的地区，受限的矿物质往往是铁。如果在缺少矿物质的地区补充，浮游植物就能长得更多，进而吸收更多的碳。

鲸的碳通量与氧通量示意图。图片来源：联合国环境规划署GRID-Arendal

浮游生物关乎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氧气来源。图为全球海域的叶绿素浓度分布，来源：联合国环境规划署GRID-Arendal

让鲸生存

如果能让鲸恢复到工业捕鲸前400万至500万（今日仅略多于130万）的数量，可能会大大增加海洋中浮游植物量和每年浮游植物捕获的碳量。

鲸活动只要让浮游植物生产力提高1%，每年就可以多捕获数亿吨的二氧化碳，相当于突然长出20亿棵成熟树木，更别说鲸平均寿命超过60年所能产生的影响。

尽管商业捕鲸活动大福减少，但鲸仍然面临严重的生存威胁，包括船舶撞击、渔网缠绕、海洋塑料废弃物和噪音。有些物种正缓慢恢复，但更多物种没有起色。

加强保护鲸免受人为威胁，对人类、地球乃至鲸自身都有好处。这种“地球技术”固碳法还能免除未经测试的高科技方案可能带来的副作用。

保护鲸的确有其成本。减缓对鲸的威胁牵涉到补偿威胁来源的国家、企业和个人。要确保这种方法可行，则需确定鲸的财金价值。

图片来源：联合国环境规划署GRID-Arendal

国际公共财产

鲸产生的气候效益是全球性的，而且人们从鲸生存中获得的利益不会彼此排挤，它们是教科书中的公共财产。

这表示鲸受到“公有地悲剧”（Tragedy of the commons）的影响：从中受益的任何人都没有足够的动力去支付相应的责任来支持鲸保育。

为了解决这个国际公共财产问题，我们首先必须问：鲸的财金价值是多少？要证明保护鲸的好处远远超过成本，来激励企业和其他利益相关者挽救鲸，则必须进行正确的价值评估。

我们用科学方法估算出鲸对碳固存的贡献量、二氧化碳的市场价格以及兑现的金融技术，来计算鲸整个生命周期中所固存的碳的价值，代表鲸吸碳服务的财金价值。此外再加上鲸一生中的其他经济贡献（如渔业发展和生态旅游）的今日价值。

根据我们的保守估计，就大型鲸的各种活动，平均一只大鲸的价值超过200万美元，乘以目前的大鲸数量，总价值超过1万亿美元。

但是，如何减少鲸的无数生存威胁（如船舶撞击等）仍是个问题。幸好，经济学家知道如何解决这类问题。事实上，解决方案的潜在模型就是联合国REDD计划──由于森林砍伐占碳排放量的17%，REDD鼓励各国保护森林，以从大气中吸收二氧化碳。

我们可以透过类似的方式建立财务机制，促进全世界鲸族群复育。补贴或其他补偿形式的激励措施可以帮助那些因保护鲸而产生巨额成本的人。例如，补偿运输公司变更运输路线的成本，以减少发生碰撞的风险。

但是，这种解决方案有其棘手的问题。首先，必须建立保护鲸和其他自然资产的金融机构并提供其资金。我们到底愿意花多少钱来保护鲸？

我们估计，若鲸恢复到捕鲸前的数量，每年捕获17亿吨二氧化碳，价值等于每人每年用13美元补贴鲸的吸碳服务。

图片来源：联合国环境规划署GRID-Arendal

如果我们同意支付此费用，应如何在国家、个人和企业之间分配？每个必须承担部分保护鲸成本的个人、公司和国家应该得到多少补偿？谁来监督赔偿，并监督对新规则的遵守情况？

国际金融机构与其他联合国及多边组织合作，非常适合扮演咨询、监督和协调国家间的护鲸行动。

鲸常见于低收入和脆弱国家周围的水域，这些国家可能无法采取必要的缓解措施。像全球环境基金（Global Environment Facility）这种协助国家满足国际环境协议的机构，就可以提供协助。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可以帮助政府将鲸缓解气候变化的宏观经济利益，以及护鲸措施的成本，纳入其总体经济方案中。

世界银行具有设计和实施特定计划的专业知识，可补偿私部门为护鲸所做的努力。其他联合国和多边组织可以监督遵守情况并收集资料，以衡量这些工作的进展。

护鲸经济学必须成为全球社会气候议程的显学，因为鲸在缓解气候变化和增强适应力方面的作用无可取代，应将其生存纳入190个巴黎协定签署国的目标中。

领航鲸。拍摄：Adam Li, NOAA/NMFS/SWFSC（CC BY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