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有的只是自我满足。毕竟,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痛。
看了东野圭吾的小说《信》,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我们总是以为能理解对方,总是按自己的方式对别人,总是以为自己能感同身受,忽略了去倾听对方,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忽略了对方真正想要什么。
一、哥哥志刚的爱,就是不惜偷盗为弟弟筹学费
哥哥志刚为了把弟弟直贵培养成大学生,这是父母生前的愿望,日以继夜长时间的体力劳动把他身体摧毁了。
为了凑够直贵上大学的费用,他铤而走险入室盗窃,缺乏盗窃经验的他,所进居室原来主人在家,一位独居的老太太。志刚在逃跑的过程中,旧疾复发,为了阻止老太太报警,慌乱中他杀了她,锒铛入狱。
他发现老太太的财富完全是依靠年轻时勤劳打拼下来的,并不是他认为的不义之财,清醒之后的他为自己的罪恶深深的忏悔。
为了内心得到安宁,他一边不断地写信给直贵,鼓励他一定要上大学,一边写信给受害者的儿子绪方,发自内心地道歉与悔恨。
在狱中收到直贵的回信成了志刚精神上唯一的慰籍,他期盼直贵考进大学,拥有灿烂的人生。在他的心里,他所犯的罪已经由自己来承受了,直贵理应拥有他自己的人生。
志刚以他自己的方式爱着直贵,无怨无悔,他从来没有想过不择手段的爱是否真是直贵所需要的?
二、直贵对哥哥的爱,就是报喜不报忧
实际直贵背负着杀人犯弟弟的包袱,就连他的妻子及女儿也同样受到了歧视及被边缘化。
当直贵亲眼看到女儿在公园玩,家长带着小朋友离开。他一想到女儿这么小就受到这样的对待,心如刀绞,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才受这种罪,他恨意遂增。
直贵对哥哥的感情日渐变化,由爱转恨。哥哥刚入狱时,他一想到哥哥是为了自己的学费而去偷窃,本来哥哥拿到钱财后可以离开,为了拿自己喜欢吃的糖粟才被人发现。一想到这,他就泪流满面。
当有女孩子接近自己,直贵就会想到哥哥从来都在努力养活自己,从未见他交过女朋友。一想到哥哥这种状态还要持续15年,他随即心痛泪流满面。
当志刚进监狱后,他一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在老师及同学的帮助下,他才顺利熬过几个月高中毕业。
本想找份工作糊口,从此放弃自己的上大学的梦想,一想到哥哥是为了让自己上大学而陷囵囤,他就恨自己如果早就放弃学业就好了。
但一来高中毕业找不到好工作,二来自己留恋学校、喜欢学习。他重拾课本,考上了一所函授制学校。
报喜不报忧的直贵,认为活出哥哥所期盼的样子就是对哥哥的爱,认为隐瞒自己真实地生活状态,就能减轻哥哥的负担。殊不知,这样哥哥根本就无法意识到自己所犯罪过,也无法真正救赎自己的灵魂。
三、直贵对哥哥的恨意逐渐蔓延开
直贵有天生的歌喉加入学校一个乐队,在乐队里,他第一次尝到了有一个杀人犯哥哥无奈而卑微的感觉。
一开始直贵无意隐瞒哥哥在服刑。一位高中的老师帮直贵找一份兼职的工作,老师非常委婉地告诉他,不要让工作的老板知道直贵他哥哥的事情。直贵知道这很不光彩,但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他会产生怎样大的影响。
直到他因为哥哥在狱服刑的事而不得不退出乐队时,他第一次对哥哥有了恨意。但还是会很乐意看到哥哥的来信,并且抽空回信,报喜不报忧的回信。
但随着找工作、恋爱中屡屡受折,他渐渐有了不想跟哥哥联系的想法,他不断搬家,只因不想收到哥哥的来信,他甚至想遗忘掉这个哥哥。
直贵认为只有远离哥哥,甚至遗忘哥哥,自己及妻女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他认为这才是妻子由实子需要的,但没有想到由实子希望他勇敢去面对,否则即使远离了哥哥,却要背上永远的心灵枷锁。
四、困惑的直贵决定走一条更“难”的道路
但他愤怒的是无论他怎样的搬家逃避哥哥的信,哥哥的信件总是如期而至。谜底揭晓了,原来是由实子以他的名义与哥哥联系。
第一个让直贵直面自己的是正是这个由实子,她想让直贵明白与哥哥断绝联系这对哥哥很不公平,她希望直贵能勇敢去面对哥哥入狱这件事情。
除了善良的由实子,还有一个人也同样对直贵产生了影响力,那是直贵的的社长平野。他告诉直贵,他受到的歧视是合情理的,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一旦他们犯罪,他们的亲戚也会受到歧视,这能增加罪犯的成本。
他告诉直贵,如果只想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所采取的只是最为容易的那一种方式,那根本就无法解决眼前的困惑。这让直贵不由得深思,为什么这些年来自己因为哥哥的事而过得很辛苦,还连累妻女受到排挤,社长却说他们选择了最容易的一种方式。
这时候刚好发生了一件事情,由实子骑自行车时遭到抢劫,因此摔倒在地,母女两人不同程度受伤。罪犯被抓获后,其父母登门道歉,虽然不会影响司法流程,但还是希望能当面表达他们的歉意。
当伤害切身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直贵才明白了,原来明明知道他们不是伤害由实子母女的人,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憎恨他们。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世上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当直贵面对罪犯的亲人时,产生那种不由自主地憎恨,才意识到他对罪犯的父母的心理,完全同那些对待他们一家的邻居、同事的心态是一样的。
这种心理让他发怵,这一刻他才理解了那些人对他们异样的眼光。以前他只想到自己的委屈,没有想到那些实实在在受到伤害的人,他们及亲属是多么的悲痛万分及不想原谅他们。
他决定走一条更难一点的路,他写信给哥哥诉说自己以及妻女的遭遇,他提出跟哥哥断绝来往的请求。他决定辞职,带着妻子母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去的地方,让她们不需忍受任何的歧视与不公平的待遇。
抢劫由实子罪犯父母的出现确实扰乱了直贵的生活,扰乱了他觉得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就可以不顾及别人的带色的眼光,只需脚踏实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这一切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其他人对自己及妻女的憎恨也正如自己对那个抢劫犯父母的憎恨,明知无关但还是憎恨。
因为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因为他们教子的懦弱,因为一想到由实子母女受到的无辜伤害,因为一想到跟自己一样手无寸铁的善良民众却被这些坏人践踏。他觉得对其父母的憎恶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跟罪犯有着更为深切的联系,理应为他们的的罪过赎罪,这包括了众人的歧视。
这也是让直贵做出辞职、搬家的决定,他想更好地保护由实子母女,因为他自己就是深爱这种歧视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对抢劫由实子罪犯父母的怨恨,更何况是其他人,有的只能是更甚。
五、真正的救赎是直面困惑
但是抢劫犯父母的出现还是给了直贵很多的勇气,从这对父母身上感受到的善良与真诚让他想去面对那位老太太的亲属,他觉得是时候去面对了。
当老太太的儿子绪方拿出一袋志刚的来信,直贵万万没有想到的,信上满满的忏悔及悔恨。
当看到最后一封时,是志刚得知自己的行为对直贵一家子所带来的伤害而震撼。
他所犯的罪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他们,包括绪方一家及直贵一家子,这是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认为自己罪无可赦,自己的信对于宽慰他们的心灵毫无作用,甚至是可怜的自我满足,于是他决定不再写信给绪方及直贵。
也恰恰是志刚认为毫无作用的最后一封信,给予了直贵与绪方心灵上的冲击,也最好地回击了信件是志刚自我满足的说法。志刚的信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为了振作起来,完成父母的心愿,更好地生活。为了绪方能够从母亲突然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悲痛与自责中解脱出来,当志刚发现自己这些信根本起不到预期的作用,有可能还让人产生不愉快,他果断终止写信。
也正是志刚的最后一封信才让直贵与绪方解开了心结,原来志刚他作为实施罪犯的一方,他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一方少。了解到伤害我们的人也一样过得不好,这并不是直贵与绪方释怀的原因,而是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而悔恨,只有心底仁慈的人才会因自己为别人造成的痛苦而如白蚁噬身。
也就是在这一刻,绪方有了“就在这儿结束一切吧”的想法,他一直以为怀念母亲最好的方式,是住到她生前住的房子里,是怀着对罪犯一辈子不原谅的仇恨。他没想到怀念母亲最好的方式,是自己及家人放下仇恨,走出失去母亲的阴晦,用心过好每一天。
而直贵也才真正理解了平野的话,走一条更为艰难的路,不是去逃避,不是去搬家,不是对周围的人隐瞒一切,而是选择与志刚站在一起,一起承担他所犯下的罪,一起去面对受害者家属,倾听他们内心的痛苦,而不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受害者家属会恨他们一辈子。
所谓的感同身受,只不过是一种自我的满足,只是喜欢自己在付出的样子。
如果你想更好地去解读对方,如果你想对方更好地理解你,首先要坦诚自己的心,你的勇敢则来自内心的无暇及接受一切的坦诚,让对方从你这里感到爱与善意。
不要期待对方无需借助一切就能秒懂你,也不要期待自己去感同身受对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独处默默品尝与消化,“人生实苦,唯有自渡”,世间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