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来到国剧60讲第三季。我是主讲人李星文。今天这一期,我们聊一部经典农村题材剧《老农民》。
这部剧由山东影视集团出品,高满堂、李洲编剧,张新建任总导演,侯鸿亮、曹力宁任总制片人,陈宝国、冯远征、牛莉、蒋欣等主演。这也是继《闯关东》之后,高满堂与张新建再度联手合作。
《老农民》于2014年12月22日,在北京、山东、河南、黑龙江四大卫视开播。这部剧在元旦前每晚三集,元旦后每晚两集,直到结束。
故事从1948年写起,两位主人公牛大胆和马仁礼,一个是长工的儿子,一个是地主的儿子,你来我往,相爱相杀,历经了互助组、合作社、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一直到2006年取消农业税,2008年颁发土地使用证,故事结束。
这是一次诚挚的书写,一次入味的书写,一次史诗般的书写。在此之前,屏幕上的农民,经常戴着笑容僵硬的假脸。
他们要么是城市文化的鲁莽闯入者,“奇装异服”,言语滑稽,唯一的戏剧功能就是搞笑。要么是偏狭自私症的各类型患者,不是为多吃一条鸡爪子而撕破脸皮,就是因为儿媳妇生不出孩子急得挠墙。当然也有改革路上的致富能手,境界和调门不在地面上行走。
不能说这里头没有生活信息,没有农民习气,没有艺术感染力。问题在于,很多剧中没有历史根须,看不到农民的来路。也没有现实困惑,感受不到个体和社会之间的张力。
农民在过去承受的苦难,仍会叠加在当代农民身上。农民现在遇到的优待和阻力,同样会进入他们的形象气质、行为方式。
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农民工二代和二代农民工,从外观上看不会土得掉渣。留守乡村的农民,不会是概念化的致富能手和懒汉后进,也不会是一天到晚闲磨牙的吃瓜群众。他们沿袭着祖辈的某些习气,也呼吸着网络时代的空气,各有进取和颓废。
《老农民》有担当,有热忱,有使命感,它直面现实,也直面历史。那么《老农民》里究竟藏了什么宝?
土改运动中,多少地主老财一夜之间阶下为囚或者为奴,甚至刀下为鬼。土改之后,还乡团荷枪实弹归来,又有多少刚刚翻身的农民人头落地。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土改中有多少欢腾,后来便有多少血腥。
划成分说来简单,事关毕生的荣衰。越穷越光荣,越富越有后遗症。陈宝国扮演的牛大胆,大半辈子都稳稳吃定冯远征扮演的马仁礼,因为什么?牛家十八辈贫农,马仁礼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说当牲口使就得犁地,说汇报思想就得赶紧念经。
土改分了地,说好土地归了农民。建国以后兴办互助组、合作社,土地的性质就半公半私了。人民公社一成立,土地就彻底归公了。牛大胆瞪着牛眼表示了不理解,结果只能是理解要执行,不理解创造条件也要执行。农村政策无数次反复,牛大胆唱的是同一首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人民公社大食堂来了,发展过程一言以蔽之:吃了上顿就没下顿。“除四害”运动轰轰烈烈,“一只麻雀来到我村上空,久久盘旋不敢落下”的浪漫主义诗篇出炉。三年困难时期,牛大胆的母亲饿死了,临死前吃了儿子偷集体种粮包的四个饺子。十年动荡期间,割资本主义尾巴,乡亲们像打游击一样偷偷种地倒腾黄烟,可终究是好梦一场...
举凡把农村搅了个天翻地覆的运动,剧中都有。不是泛泛而谈,也不是草草送客,是粘皮扯肉地写了,种种异相之下是泪,是痛,是扭曲,是教训。
牛大胆凭着爹妈给的好成分,与时局玩起了捉迷藏,政策顺了我明着干,念经歪了我暗里干,什么也挡不住我过好日子的渴望。
马仁礼凭着爹妈给的好脑瓜,与命运玩起了躲猫猫。风声紧时夹紧尾巴猫冬,风声松时乍开翅膀飞行。有牛大胆护着他,他才保了几十年的安然无损。
牛莉扮演的灯儿是命运的牺牲品,她活得坎坷,也活得亮堂。蒋欣扮演的乔月是NO ZUO NO DIE的典型,她先恋马仁礼,又跟牛大胆,再回马家去,一辈子都在算计中行军,却总是逃不掉一个个窝心。梁琳玲扮演的铁姑娘,后来成为造反派,她制造了多起悲剧,也把自己活成了悲剧。
历史事件的经线和个人命运的纬线穿插在一起,织就了一幅气韵生动的三农变迁图。“滚雷英雄”牛大胆,从历史烟云中走来,如同金甲天神。
如果没有《老农民》式的记录,可能若干年以后,有些东西就从公众记忆中抹去了。可是现在我们有了,不管什么时候展开这幅长卷,都能向后人讲清过去的事。
写这部剧,高满堂花5年时间,做了6个省的踏访:山东、河南、辽宁、河北、浙江、黑龙江。从当年工作组组长、初级社长、高级社长、人民公社社长、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市长,一直到主管农业的副省长,采访了200多人。
他沉下去深入生活,才发现对农民的认识无知、浅薄。他说,“这个无知和浅薄恰恰成了当下电视剧的习惯和流程。我们在家可以想象任何东西,我们太相信聪明和智慧,太相信空调和咖啡,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老农民》这类电视剧绝对不能相信自己,必须走下去。”
高满堂在河南采访了一个农民企业家徐大胆。他做假发厂,南非世界杯的球迷戴的假发,全是他做出来的。后来做养猪厂,当上全国人大代表。高满堂和他谈了三天三夜,了解到改革开放后农民真正得到了实惠,可以真正直起腰来发声。采访到这里,高满堂觉得《老农民》的后半部有了。
紧接着,高满堂到山东采访了农民专家周振兴,老人当时已接近90岁。1948年济南战役前夕,他是土改工作组组长,经历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一直到当地委书记、市委书记、主管农业的副省长。
他跟高满堂说,“在电视上看到的农民气死我了,这不是农民,这在糟蹋农民。他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写一个真正的农民,写写这60年。”高满堂跟老爷子谈了几天之后,心里更有底了,立下誓言说,“如果我写不好老农民,我从此离开这个影视行业。”
剧本到了导演张新建手里,他的创作欲望被激发。他说,《老农民》的“老”字是个包含着文化内涵的尊称,是指老祖宗、老前辈。这部剧以人带史,是60年间中华民族农民形象的提炼和浓缩,是在为农民树碑立传,而不是戏谑性的作品。
编剧、导演、演员各尽心力,精品由此而生。2015年颁奖季,《老农民》收获颇丰。在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评选中,陈宝国获得最佳男主角奖,冯远征获得最佳男配角奖。在四川电视节金熊猫奖评选中,高满堂、李洲获最佳编剧奖。在电视剧飞天奖评选中,陈宝国获优秀男演员奖。
那也是山影的鼎盛时期。张新建分析说,“山东影视集团基本上是靠作品说话。作为体制内的单位,尽管可能在某些方面受限于体制,比如在运作上不够灵活,但毕竟是最早开始接触电视剧艺术的,有着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好的传统,比如说认真、踏实、负责任、不怕吃苦。
好的习惯流传下来,还要加上始终学习,始终保持艺术上和品质上的追求。我们几乎没有跟风的作品,反而有些引领性的作品。不跟风就要求创新。怎么创新?无论历史还是当下的生活都是丰富多彩的,可供艺术创作的资源有很多,但需要发现和挖掘,不能怕吃苦、怕费劲。”
《老农民》是黄钟大吕式作品,受到了业界的肯定和观众的欢迎。其中涉及到了一些敏感时期的事,也没有绕着走,而是用高超的技巧进行了表现。其中的勇气和技能,值得后来者学习。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收看。
主讲人 | 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