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是二战之后规模最大的一场“热战”,无论是对于新中国的影响,还是对于二战后国际地缘政治的影响,都极为深刻。战争结束已近70年,随着越来越多的档案解密,以及学者们的深入研究,原本深藏在重重迷雾后面的很多事情逐渐浮出水面。今天,我们就来看一看,在朝鲜战争爆发前的这段时间里,双方都发生了哪些重要的事情?
改变历史的三八线是怎么来的?
三八线,即穿过朝鲜半岛中部的北纬38度线,在这附近形成的军事分界线至今仍然把朝鲜半岛分成两个国家。这条原本并不存在的、却深刻影响战后国际格局的线,是怎么凭空而来的呢?
1945年2月的雅尔塔会议上,达成了战后的朝鲜由苏美中英4国托管的初步共识,但并未涉及具体操作问题。三八线的首次提出,是在1945年的8月10日。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在远东的150万苏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日军。8月10日夜,美国军政高层在五角大楼举行紧急会议,讨论驻朝鲜的日军受降问题。鉴于苏军进展迅猛,很快将会到达朝鲜半岛,而美军到达却尚需时日。于是,两位参谋拉斯克上校和博尼斯蒂尔上校,在匆忙间提出了以三八线作为美苏受降分界线的建议。(关于此事的说法还有其他版本)
8月15日,美国给苏联发电通报了经杜鲁门批准的、包括盟军受降细节的“第一号总命令”,其中的一项内容,就是以三八线为界,确定了美苏双方在朝鲜半岛的受降区域。8月16日,斯大林复信表示基本同意。9月2日,麦克阿瑟在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后,发布了这个“总命令”。
就这样,三八线作为美苏两国在朝鲜受降和实行军事占领的分界线,便被明确地规定下来。受降命令传到朝鲜时,苏军已经到达三八线附近。9月8日,美军第7步兵师在仁川登陆。从此,朝鲜进入了美苏托管、南北分治时期。1945年12月27日,美英苏三国外长会议签署了关于对朝鲜半岛进行托管和建立临时朝鲜半岛民主政府的《莫斯科协定》。
美苏托管期间都发生了哪些事?
三八线以北的面积占朝鲜半岛总面积的57%,人口约900万,以工业为主;南部面积占总面积的43%,人口约2100万,是主要的粮食产区。
大清洗与残酷镇压。日本人走了,美苏来了,朝鲜人的悲剧,仍在继续。这一时期,南北双方的民族主义运动、“反托管”运动风起云涌,核心主张是在半岛成立统一的、朝鲜人自己的政权。于是,在南北双方,不断上演着一幕幕反抗与镇压的惨剧。
在北方,由于当时金日成刚随苏军进入朝鲜,在北朝鲜声望和名气并不突出,所以苏联在开始时,扶持的是有朝鲜“甘地”之称的民族运动领袖曹晚植,金日成则是他的副手。但不久苏联就发现,曹晚植是反对托管的,对共产党并不感兴趣,于是苏军很快将曹晚植软禁,后来于1950年被秘密处决。苏军在扶持金日成的同时,还先后在龙岩浦镇压了右翼学生运动、在新义州镇压了“反托管”学生运动,北朝鲜的民族主义人士和右派势力被扫除殆尽。
金日成则对党内的南方派、北方派、苏联派、延安派等力量进行了大清洗,玄俊赫、朱宁河、吴琪爕等反对金日成路线的领导人,不是被暗杀就是被驱逐出党。最终,金日成成功地巩固了权力,北方成了共产党及左翼团体的天下,右派势力基本消除。
在南方,左派和反托管的势力则遭到强力打压。1946年10月,南方爆发了有200多万人参加的“大邱十月暴乱”,遭到美军与南朝鲜防卫队警察、右翼团体残酷镇压,造成136人死亡。1947年7月,左翼民主派领袖吕运亨被暗杀,该派势力基本消亡。南部的共产党势力则遭到美军和右翼势力联合打击,1947年,南方共产党主要领导人逃往北方,共产党在南方的势力也基本消失。在激烈的斗争中,右翼民主党领袖宋镇禹、“临政派”领导人金九先后被暗杀。最终,符合美国人意愿的李承晚笑到了最后。李承晚执政后,更是对左翼人士大肆抓捕屠杀,战后韩国曾发现多个万人坑,有研究资料说被杀害的总人数至少超过10万,具体数字也许永远是个迷了。
针锋相对的建国。由于美苏两国不断培植各自势力,根本无法就朝鲜半岛组织统一选举达成协议。双方互相指责,针锋相对,于是这事儿就提交到了联合国。由于当时的联合国基本处于美国的把持之下,最终不顾苏联反对,通过了美方提议:由不包括美苏在内的9国组成一个委员会,监督建立议会并选举统一政府。1948年1月,印度代表梅农率联合国委员会赴朝,安排统一选举有关事务。苏联则坚决禁止在北朝鲜进行这种选举,不允许联合国人员入境,于是他们只得在汉城考察后返回。
5月10日,在美国军警的严密监督下,南朝鲜举行了单独选举,李承晚麾下的右翼势力大举出动,胁迫群众前去投票,仅在选举期间,就逮捕了5万余人、处决350人。7月20日,李承晚宣布当选为大韩民国首任总统。8月15日,大韩民国宣布成立。9月9日,以金日成为首相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也在平壤宣告成立。12月,苏军从朝鲜全部撤离,但留下了3千余人的顾问团。半年以后,美国也宣布从朝鲜撤军,同样也留下了大量文职官员和军事顾问。
南北双方的备战与摩擦
朝韩分别建国后,双方互不承认,联系断绝,都宣称自己对整个朝鲜半岛拥有主权,都想用武力统一全国。根据美英苏三国外长签署的《莫斯科协定》,朝鲜半岛应在1950年结束“国际临时托管”。因此,双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扩军备战。
三八线的紧张局势。1948年底,苏军从朝鲜完全撤军,朝鲜半岛局势在迅速变化。1949年1月,美军向三八线移动,韩国军队开始频繁的武装挑衅。苏联驻朝鲜大使什特科夫在给国内的报告中称:近10天以来,南朝鲜警察和军队擅自越过三八线的事件增多;南朝鲜警察和军队几乎天天都越过三八线,袭击朝鲜的警卫岗哨。到了4月,韩国开始在三八线附近集结大量兵力,其中开城地区约8千人、议政府地区约1万人。双方的边界摩擦接连不断,斗争复杂激烈,苏朝方面甚至一度判断南方将在六七月间发动大规模战争。据统计,在战争爆发前的一年多时间里,双方的小规模冲突多达874次,朝鲜半岛实际上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焦急的金日成。金日成手下的朝鲜人民军,当时实力还比较弱小。1946年,朝鲜先后组建了1个步兵旅和2个步兵师,到1949年6月,又组建了1个师。这时的朝鲜军队总共只有3个师、1个旅,与韩国相比,兵力和装备均处于劣势。金日成焦急万分,从1949年初就多次请求苏联提供军事援助,而斯大林却并不慷慨,直到1949年9月,苏联对朝鲜的军事援助才开始到位,但是苏方承诺的10亿卢布物资,最终落实的仅有1.38亿,且朝方需要支付大量资源作为交换。虽然苏方援助大打折扣,但其中的183辆主战坦克等重武器,却在战争爆发后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中国回朝的部队。1949年4月,金日成向毛泽东提出请求,将解放军中的朝鲜人部队移交给朝鲜。1949年7月,经中方同意,原4野两个朝鲜师第164师、166师,共2万余人、连同全套装备回到朝鲜。1950年3月至4月,又有1个师、1个团和1个独立大队,共1.4万人从中国回到朝鲜。到1950年6月25日战争爆发时,加上朝方新组建的4个师,朝鲜的总兵力共计10个师、1个坦克旅、1个摩托车团、1个炮兵团、1个高炮团,共计17.5万人。其中,从中国回朝的3个师战力强悍,在战争爆发后成为绝对主力。
顽固的李承晚。三八线上的紧张局势,其实是李承晚耍的手腕。在积极扩军备战、武力统一全国这件事情上,李承晚显然比金日成更加执著。他在三八线大肆制造紧张局势,一方面是想胁迫美军继续留在韩国,另一方面是想趁机向美国索要战斗机、坦克、重炮和驱逐舰等武器装备。美国人对李承晚是又不满又无奈,美军在撤离前,还是向他提供了1.1亿美元的武器装备。在美国的支持下,韩军的规模迅速扩充到15万人,其中包括个主力师。此外,还修建了大量的机场、港口和军事设施,沿三八线构建了长达数百公里的战备工事。
活跃的地下党。南北双方的斗争始终非常激烈,形势复杂而紧张。其中,在南方军队中活跃的地下党值得一提。由于以南朝鲜劳动党和各左翼政党,遭到美军和韩国政府的取缔迫害,很多地下党员为躲避追捕而选择参加了警备部队。1948年4月,在济州岛爆发了由地下党领导的武装起义。10月,又爆发了丽水、顺天大起义,第14团、第4团的起义部队先后攻占丽水和顺天,并成立了自治政府,之后遭到韩军和美军优势兵力残酷镇压,激战七天七夜,终于失败,起义军民被打死9千余人、逮捕2万3千余人。1949年底,在身份为地下党员的营长带领下,驻扎在三八线南侧春川地区的韩国国防军第6师发生大规模叛逃事件,约两个营的韩军越过三八线投奔北朝鲜。
各方关键人物的态度
相关各方中,美国显然对战争爆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这点从其开战后的仓促应对即可看出,美方并不希望让李承晚发动一场全面战争。而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中国没有理由、也没有力量支持朝鲜打一场大战。这里需要说的,是李承晚、金日成与斯大林,这3人态度是战争爆发的决定性因素。
李承晚的狂妄。1949年1月,李承晚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我希望国军北进”。2月,李承晚又在南朝鲜国会上宣称:“南北分割必须用战争来解决”。李承晚对内实行高压恐怖统治,面临很大的统治危机;对北方推行恐吓挑衅政策,顽固主张对共产党要采取强硬态度,坚持武力统一朝鲜半岛,多次在公开场合大肆鼓吹“武力北进统一”。在大力扩军备战的同时,韩军频繁越过三八线进行武装挑衅。这些,势必给北方的金日成政权以强烈的刺激。
金日成的愿望。毫无疑问,金日成是始终希望以武力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只是前期自身力量不足。而金日成也做过和平统一的努力,直到李承晚打出“北进统一”的旗号以后,才有了实施武装统一的考虑,1949年3月,金日成在同斯大林的会谈中,谈到了武力统一朝鲜半岛的想法,但斯大林并未表态支持。1949年6月,朝鲜劳动党倡议举行没有任何外国干涉的南北朝鲜普选,建立统一的中央政府,遭到李承晚集团坚决反对。
双方的对立越来越激烈,在得到苏联的装备援助和从中国回国的主力部队后,朝韩两军的实力对比已发生根本变化,无疑显著增强了金日成武力统一的信心。1949年8月,金日成两次与苏联驻朝大使什特科夫会谈,明确提出:除了武力统一以外,别无选择,一贯支持朝鲜人民的斯大林同志肯定会理解我们的情绪。1949年9月,他向苏联提出了一项作战计划,欲先攻占瓮津半岛至开城附近地区,但苏方研究后没有同意,只是建议他做好军事准备,以便以在南方大规模进攻时实施反击。
1950年1月,金日成再度请求斯大林同意武力统一的计划,而斯大林在这之后的态度,却开始变得耐人寻味。
斯大林的态度
在金日成多次提出武力统一的请求时,斯大林开始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
1949年10月,斯大林甚至严厉斥责苏联驻朝鲜大使:煽动北朝鲜发动对南朝鲜的进攻,这样的挑衅行动威胁到了我们的利益,可能导致对手发起一场大的战争,你们的行动完全是不负责任的。11月5日,斯大林给毛主席的电报中提到:我们支持你们的意见,同时我们将依照这种精神向朝鲜朋友提出我们的劝告。
而从1950年1月开始,斯大林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1月30日,斯大林给驻朝鲜大使斯蒂科夫发电:若金日成想就攻打韩国问题与我会面,我随时准备同他谈。请将我的立场转达给金日成,你要强调我已做好准备帮助他。我们希望每年得到2.5万吨铅。金日成闻讯非常兴奋。
2月2日,斯大林再次致电斯蒂科夫:叮嘱金日成,对攻打韩国、用武力统一朝鲜的计划要绝对保密发,无论是朝鲜的其他领导人,还是中国的领导人都不要知道,这是为了向敌人保密。两天后,金日成会见斯蒂科夫,要求将朝鲜人民军扩编到10个师,并请求提前使用1951年的苏联贷款7000万卢布。斯大林复电表示同意。金日成随即为再次访苏作准备。
4月,金日成访问苏联,与斯大林详细讨论并最终确定了发动战争的计划。 5月中旬,金日成秘访北京,按照斯大林的要求,向毛泽东通报了对韩战争的意图,而毛泽东持反对意见,认为此时发动战争时机不够成熟。5月15日,毛泽东表示同意金日成统一半岛的计划,但是并未被朝方告知具体时间。以中国当时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地位,显然也是无力阻止的。
从上面可以看出,斯大林的态度在1月份发生了关键变化,这是为什么呢?此时,正是毛泽东访问苏联期间,中国与苏联正在进行签订友好条约的谈判,苏联在大连、旅顺以及中长铁路等问题上的主张,遭到中方坚决反对,双方激烈交锋,谈判极不顺利,直到2月14日,双方签订《中苏友好互助同盟条约》,中方也没有在这一问题上让步。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老手,斯大林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呢?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内在关联呢?
不做更多的猜想了,欢迎大家讨论。就说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