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六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
野生动物绝对没必要吃了,这个在之前一篇文章里说过,但是让湖南人,尤其是长沙人不吃蛇……这会好尴尬,很纠结。
广佬吃蛇有历史,这个各类史书如《清稗类钞》、《淮南子》都有记载,不枚举了,毕竟岭南是湿热之地,粮食长不好,当地人一定是有啥吃啥,蛇虽面目可憎,但肉质细嫩无异味,又似乎有清凉解毒的功效,吃成了风是有道理的。
过去湖南人吃蛇的倒是不多,虽也有一些,但蛇肉一定上不得席面,做法也单一,基本是清炖,老帮子把蛇当个补品,炖时还有讲究,不能让屋里的扬尘灰落入锅中,说是有毒。
后来听说的所有蛇的做法都和广东有关:蛇羹、椒盐蛇碌、龙凤斗……乘改革开放的东风,许多人都吃过,当尝鲜了,对于有着特殊饮食习惯的湖南人来说,蛇这玩意儿吃也吃得,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图片由岭南家宴顺德主厨梁森培先生提供
大概二十年前,长沙市突然出现了两家特别的餐馆,记忆中一个叫金太阳一个叫九龙蛇城,它们仅靠一道菜就闻名了沙码子的遐迩,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宁乡口味蛇】。
宁乡口味蛇,蛇皮脆韧,图片来自盛世天星阁等餐厅
食客在一盆红艳艳的辣酱里把蛇块挑出来,往两头的脊椎里插根牙签,顺着肌肉纹理撕扯着蛇肉,这是斯文的吃法,有迫不及待的索性直接上手,枉顾吃相。后来我跟个宁乡朋友学了这道菜,知晓美味的关键无非一湘一粵两味料,湘料是辣妹子辣椒酱,粵料是深井蚝油,不甜的那种。蛇肉本来细嫩,加上辣妹子略带酸味的香辣和蚝油的鲜,哪里有不好吃的道理,懂吃的老饕们更爱在辣酱中挑出脆韧的蛇皮下酒,嚼得咯吱咯吱响。当时几百一份的高价根本抵挡不住吃客的热情,一时间这两家餐厅人头攒动的景象,蔚为壮观。
能用筷子吃蛇的是高手
随后吃蛇这件事在长沙地区蔚然成风了,街面上稍微上档次一些的餐馆都会有口味蛇这道菜,蛇俨然成了湖南省除甲鱼外的又一高档食材,成就此情此景,宁乡人首当其冲。
过了些年,岳阳帮浩浩荡荡杀来了,带着最新科研产品【姜辣蛇】,他们把让客人在辣酱里挑蛇改成让客人在姜片和干椒堆里翻蛇,浓烈的姜味似乎和蛇肉很配,这种味道迅速抓住了食客的心,从此以后,姜辣蛇和口味蛇并驾齐驱的游走在长沙的饭馆和宵夜摊。
姜味浓烈的岳阳姜辣蛇
之后还有青椒焖蛇,卤蛇等专属湖南的口味出现,对于爱蛇人士来说,都是无上美味,大胆猜测一下,湖南人在蛇肉上的消费,也许已经超过了广东老大哥。二十年时间培养出的消费习惯造就了庞大的消费群体,消费群体构成了庞大的消费市场,二十年来,多少人为这个市场绞尽脑汁,这个市场又养活了多少人……
青椒焖蛇
新冠病毒袭来,据说来源于武汉海鲜市场的各种异兽,所以国家出台政策禁食各种野味,包括大多数养殖野生动物。甲鱼和牛蛙经过讨论后被排除在野生动物之外,排除的原因估计跟生物学关系不大,应该还是考虑经济因素居多。蛇这个品类还在踌躇中,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此时,上万家养殖户和无数经营蛇肉菜肴的餐馆正眼巴巴的等着最后的宣判。
带着这些疑问比革鲸臻选走访了三家相关从业人员,将所见所闻跟大家分享。
宁乡养蛇人唐先生
唐先生在宁乡开蛇场十多年了,一年大概养个四五千条蛇,主要是水律蛇,大王蛇和眼镜蛇几个品种,蛇肉卖饭店,蛇蜕卖药店,蛇胆蛇鞭泡酒,一年总归要卖个几百万。据唐先生说宁乡像他这样的蛇场有四五十家,全国有一万六千家。
唐先生的蛇场证照齐全,疫情期间,蛇场门口赫然放置着停止买卖的小黑板。
蛇场不大 证照齐全
蛇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我看着腿都发软,唐先生不在乎,说习惯了,甚至被眼镜蛇咬过四次,都自己解决了。我相信这个生意是赚钱的,不然谁愿意一天到晚跟这些可怖爬虫打交道。
一般人做不了的生意
我问唐先生政府给信了没,他说没有,还在等通知,我问如果最终不能养蛇了你做什么,他说不知道,他好像只晓得做这个事。
唐先生也是宁乡远近闻名的烹蛇高手
走的时候心血来潮又问了一句,假如蛇场要关门这些蛇准备如何处理?国家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这话时唐先生难掩落寞。
微商小陈
小陈有一手做蛇的好手艺,他的秘制蛇里红椒用得相当妙,味道酸甜,我吃过几次,很有意思。
年前小陈开启了微信销售,设计好了logo,做好了包装,一看就知道用了心。每天晚上,他都在朋友圈里叫卖,好不热闹,据说生意已经有点起色。
自从碰到了该死的疫情,小陈已经将微信朋友圈的推广内容全部删除了。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办?他说惟愿国家能不要禁养殖蛇,如果实在要禁,就只能看看还能卖点什么别的了。话语中我感觉他也没想好卖什么。
小陈的秘制蛇味道真不错
餐厅老板原哥
原哥开的馆子生意一直都很好,得益于他的老手艺,蛇和甲鱼是原哥的拿手好戏,这次国家法令的颁布惊出他一身冷汗,原来包厢里一桌客单价能上千,少了这两大贵族,怕是只能有个三四百了,这叫腰斩,还是肚脐眼往上的腰。幸亏甲鱼保住了,原哥还算松了口气。
品苑餐厅的清炖甲鱼和口味蛇
我从小怕蛇,怕得五痨七伤,从四楼望见马路上一条菜花蛇,可以脚打跪。但自打金太阳吃过第一块口味蛇后,我就爱上了这种食材,最终笃定此事的,是之后偶然的一碗清炖蛇汤,它让我脑门上的一颗顽固疖子转瞬消失了。所以,如果能够做为一个惧蛇者代表有资格发表意见的话,我会选择让蛇肉留在餐桌上,当然,科学养殖和安全加工是重要前提。
湖南如果禁蛇,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