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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快播案庭审成了一场全民狂欢。从庭审衍生出的大量“金句”中，最让人忍俊不禁的，大概要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薯片”。

民间舆论对快播和王欣抱有同情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呢？这说明快播案并不简单，其中包含了相当丰富的社会议题，每一个议题对当下的中国社会都堪称重要。

王欣创业时的媒体形象。（香港凤凰网）

站长

“今生欠快播一个会员”

“当你在别人的坟前哭泣，其实你是在为自己难过。”这句充满中国式哲理的古话用在快播和它的“粉丝”上一点不过分。

最早悼念快播的是像顾民这样的小网站站长。2014年4月16日晚，顾民下班回家打开电脑，把在美国刚刚播出的新一集《破产姐妹》上传到他的网站，点击播放测试，没有任何反应，刷新再播放，结果相同。顾民当时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顾民自己运营着一个名为“全球好电影”的小网站，到这一天为止这个网站已经存在了20个月，每天的IP流量都在5000以上。工作之余，顾民在这个网站上投入的只是从美国论坛上下载最新的美剧和电影，搬运到自己的服务器上，然后更新微博。

顾民没有跟快播公司打过任何交道，但是他的网站使用的是快播的播放技术。

快播运营7年，催生了超过1万个类似“全球好电影”这样的小网站。顾民说，按照大多数网络广告联盟的标准，如果日均流量超过10000个IP，坐在家里月入万元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有些经营好的站长，一个月的收入甚至高达10万。

当晚21时和23时，快播的新浪官方微博账号先后发布两条微博，表示已启动商业模式全面转型，从技术转型原创正版内容。

悼念快播正是从那一天之后开始的，这1万多家电影网站的拥有者开始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煽情的离愁，“今生欠快播一个会员”这样的感慨便是在那时传出的。

到当年秋季，网络舆论仍在发酵，甚至连多起女学生被害事件都被网民联系到快播关闭事件上。他们认为这项当时中国引以为豪的扫黄成果让诸多心理不健康者无处发泄。以至于《人民日报》都需要发文《净化网络空间 人心所向》以正视听。

顾民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当时他确实不断在自己博客和微博上为快播喊冤。他认为，快播无会员制度，且界面干净程度远高于那些收费视频网站，是当时最好用的播放器。更重要的是，快播为他们这些普通网民提供了一条生财之路。

用户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薯片”

“一个来自美国的食品公司，在中国举报了一家本土的网络公司，却让日本的影视公司蒙受了沉重的打击。”

2016年的第一个周末，全中国的段子手都加班了。起因是在网络视频直播快播案的庭审过程中，王欣的辩护律师在说到利益关系问题时举证了国家版权局的行政处罚告知书，称最初是乐视投诉快播的。

虽然在连续两天的庭审过程中，王欣和辩护人巧舌如簧，早已把严肃的法庭变成了一场个人秀的舞台，但是这句话说出以后，剧情发生了快速反转。快播的亿万“粉丝”不再关注“技术无罪论”，或者“卖菜刀的该不该为杀人案负责”这样的雄辩，舆情从对公诉人的冷眼转为对举报者的愤恨。

当晚，原本沉寂的乐事薯片官方微博“躺枪”了。这个早在上世纪就进入中国的美国薯片品牌看起来更吻合辩护人的发音“leshi”。当晚，这个微博收到了超过3万条评论。快播的“粉丝”们质疑“你一个卖薯片的为什么要举报快播？”

也有很多装糊涂的微博大号推波助澜，比如这样一条被转发数量超过十万的微博：“再也不吃乐事薯片了！没想到你是这种薯片！你一卖薯片的举报快播干嘛！又是黄瓜味，又是大波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薯片！”

还有一大批半真半假的炮轰者，比如：“包装袋都用黄色的，你也不是什么好薯片”，“你不好好卖薯片，举报快播干什么”。薯片的微博维护员懵了，赶紧发微博澄清“不是所有的乐Shi都是乐事”。

这场全民大玩笑只持续到8日后半夜。闹够了的“粉丝”就把枪口一致对准了成立于2004年的中国视频网站乐视。该公司董事长贾跃亭的个人微博当天开始被快播“粉丝”“占领”，其最热门的一条无关此主题的微博收到了超过10万条评论。大量内容是“抵制乐视，还我快播”。

刚刚凭借低成本穿越剧“太子妃升职记”吸引了大量新用户的乐视，无疑是捅了一个大蚂蜂窝。贾跃亭8日当晚在个人微博上表态称，乐视确实在2013年举报过快播，但与涉黄案无关。

这个表态并没有被快播的“粉丝”接受，9日，有微博用户发起了“抵制乐视”的话题。引用该话题的用户做出删除乐视客户端和账号的承诺，更有甚者，一大批用户发布了砸毁乐视手机的照片。

至今，乐视的危机仍未结束。在拥有3亿用户的新闻客户端“今日头条”上，大批注册用户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快播播放器的标志，在新闻之下评论刷屏“谴责乐视”。

这是中国网民创造的一种无声的“网络游行”形式。在之前的汶川地震和舟曲泥石流灾害出现过，网民将头像改成了蜡烛表示祈福。之后，网民就很少再为自然灾害更换头像。2013年，《南方周末》新年献词事件后，也有大批支持者将头像改成了《南方周末》的报纸商标。

官媒

掌声、羞耻心、底线

王欣被拘捕后接受大陆央视采访。（香港凤凰网）

网络舆情一边倒的现象立刻引起了中国官方媒体的重视。1月9日，在社交媒体上清一色的为王欣庭审表现的叫好声中，《人民日报》发表了评论《快播的辩词再精彩也不配赢得掌声》。文章称，应该尊重快播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不过有句话也应该明白：违法不违法，不看谁更伶牙俐齿，快播的辩护不配赢得掌声”。

戏剧化的是，同日，新华社也发表了评论，题目是《无论快播是否有罪都要对“狡辩的权利”报以掌声”》。

这回懵的不是薯片了，是网民。新浪博客的博主“纸上建筑”发文《快播案该如何鼓掌》，称“守法公民不禁略有狐疑，这掌特么究竟是该鼓还是不该鼓？”

但是这些质疑的声音并没有挡住官方的媒体审判。就在网民都在想到底“能不能鼓掌”的时候，中国国家网信办发文把话说明白了，言语中还似乎略带警告：作为一个国家，为了自己的互联网治理和国家的花朵能健康成长，必须采取必要措施进行管理。“如果就此提出疑问，要么是无知无畏，要么是别有用心。”

网信办发言人10日更是针对网民狂欢做出表态。他称，近期司法机关对“快播”涉黄案依法进行公开审理，将对中国的网站和广大网民起到很好的教育和警示作用。“希望广大网民在发表言论时坚守底线，支持司法机关依法办案”。

至此，关于快播，已经不是“能不能鼓掌”的问题了。

近年来，中国政府职能部门鲜有与互联网舆情针锋相对且如此强硬的表态。既然管理层的言语如此明白，媒体自然“自觉”，有的选择了看齐，有的选择了噤声。

《中国青年报》就快播案发表的评论题目是《快播被告人及辩护人已丢掉羞耻心》。文章称，王欣等人非但没有认识到作为互联网企业对所传播内容应担负的法律和社会责任，反而伶牙俐齿，大有舌战群儒之风，俨然已丢掉了羞耻心。

《南方都市报》近几日的评论干脆忽略了这个话题。而《北京青年报》选择了不站队的策略，评论文章题目是《让快播案回到法律轨道》。

冷静了两日后，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开始细究最早表态的新华社和《人民日报》，两篇文章的作者虽然在“鼓掌”这个动作上未达成一致，但是他们对案件的判断却是一致的。新华社虽然说可以鼓掌，但前提是为“狡辩的权力”鼓掌。文章中还有这样一句：正是因为存在“黑色是白色”的反驳，证明黑色是黑色才更有意义。

来自河南的《大河报》似乎站在两大官媒的对立面，文章标题是《法庭之上只有辩论没有“狡辩”》。

在《站长之家》等几个体制外的小网站上，默默的传播着一篇题为《快播已逝、草榴依在》的文章。作者称，快播没了，草榴还在，看片的你也还在，虽然前段时间草榴遭遇关闭风波，但1024（记者注：指高码率片源）依然与你们同在。

百度百科显示，草榴是2006年建立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中文成人网站，2013年会员已经超过20万，日均PV接近600万。

这个网站曾经为快播用户提供了大量的BT种子。现在，虽然快播已经关闭，但是草榴上的一部分BT种子，在百度、迅雷或者更多基于P2P的不知名网站上仍然可以直接播放，区别只是比快播多了一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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