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大年三十晚上,《拜年歌》《请到天涯海角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歌曲大联唱为这一届央视春晚拉开帷幕。
那一年,《虎年谈虎》《羊肉串》《军港之夜》等许多经典节目让人记忆犹新,同时,那年的主持阵容在如今看来,也是空前强大——赵忠祥、王刚、姜昆、方舒、顾永菲、刘晓庆,堪称当年的“天团“。
因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孙道临执导电影《雷雨》里繁漪一角而大红大紫的顾永菲,在电影上映两年后登上了春晚舞台,担纲主持人。
和繁漪一样穿着紫色系旗袍,顾永菲脸上看不到电影角色的悲戚无奈,而是游刃有余的自信。
顾永菲沉稳大气的主持风格和带有书卷气的气质让她大受好评,还收到了央视的后续主持邀约。显然,这次“跨界”相当成功。
顾永菲当初是如何与春晚主持人这个任务结缘?至今仍让她历历在目的春晚回忆有哪些?
在接受新闻晨报·周到上海记者专访时,已经年过七旬的顾永菲的声音,似乎仍然和当年电影里、当年春晚上一样,不疾不徐,温柔地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1986年春晚的三位女主持人,后来有人调侃其实是曹禺的“曹女郎”,因为顾永菲演了《雷雨》里的繁漪,刘晓庆演了《原野》里的金子,方舒演了《日出》里的陈白露,其中顾永菲是经人推荐,最早被定下来的主持人人选。
而这位伯乐,就是曾在第一届春晚上表演哑剧小品《吃鸡》而家喻户晓的已故中国默剧演员王景愚。
当时两人因一次活动相遇,王景愚风趣幽默,经常和周围人逗乐,在他搞笑的时候,顾永菲则会冷不丁地跟他搭腔,令王景愚十分意外也印象深刻,戏里的“大悲旦”原来戏外如此活泼开朗。
“他觉得非常奇怪,说印象中你一直演悲剧的,原来你那么有喜剧细胞,他说,你完全可以到中央电视台当主持人了。”
最初顾永菲听到这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过了段时间又接到了王景愚的电话,对方和她说,已经向1986年春晚导演推荐了她,导演也很喜欢她的电影作品,因此非常希望能够邀请她来担任春晚主持人。
对此,顾永菲心里很激动,“说明别人对我这个做演员的还是比较认可的。”随即答应了这个邀约。
顾永菲接受邀请是1985年3月底,4月份新一届春晚筹备工作就要开始了,而上一届春晚才刚过去不久,为何要如此早就开始准备呢?这还要从1985年春晚的“争议”说起。
据当时媒体报道,1985年春晚播出以后,收到一千多封观众来信,批评节目质量低劣,在文娱节目中还插入一些商品广告和彩券开奖节目,让观众大失所望。
同时,串场主持人的准备工作做得也不够充分,主持人多数都在除夕前一周才到京,没能在一起很好地对台词。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后来顾永菲又提前三个月被导演组“关”进了中国政法学院招待所,排练主持串场。
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届春晚的串场词和一部分贺词的主笔,是已故著名文学家、剧作家、词作家阎肃。
最初定下来的主持人其实只有四个,分别是赵忠祥、姜昆两位男主持和顾永菲、刘晓庆两位女主持。
阎肃来看他们彩排,觉得四个人有些冷清,导演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时候阎肃突发奇想,从顾永菲演过《雷雨》,刘晓庆也演过曹禺原著的《原野》,联想到《日出》的主角是方舒,这样就有三个女主持人了,再加上姜昆推荐了比较熟悉的王刚,三男三女的搭配更热闹些。
1986年除夕夜,春晚的开场让人印象深刻——那时候主持人出场并不是在室内,而是一辆车开来,姜昆站在大门口迎接,接着其他几位主持人陆续从车里钻了出来,其中穿着灰色呢子大衣、里面一身格纹毛衣黑裙子的就是顾永菲。
作为演员首次主持春晚,顾永菲坦言当时的心情很激动,“让人兴奋,能参与很自豪。”
春晚第五个节目、也是特地为孩子们准备的海豚表演,是播出提前录制好的录像,而这个节目的解说配音也是顾永菲。
她还记得,这是她最早参与筹备的节目。1985年5月,顾永菲还在拍戏期间,就被安排要去广州的动物园里录制海豚玩耍的节目。
顾永菲当时穿了一套自己觉得好看的便装,就匆匆忙忙直奔广州。在动物园里需要她现场解说,不过录制完后导演发现动物园现场杂音较多,于是邀请顾永菲再去录音室录了一版。
“录完了以后在那放,很好听,我都想问,这是我吗?我的声音怎么这么好了。经过他们这一套音响设备加过滤以后,声音确实不一样了,很美。因为我本人说话的节奏比较快,当时录的时候我就相对注意了一下,就像演戏一样念台词,稍微慢下来。其实我比较激动的时候声音会有些高,但这里就非常柔和。”
的确,海豚表演的解说配音与以往顾永菲的声音稍有不同,更加温柔婉转,仿佛有一位知心大姐姐在向小朋友们教授海豚的秘密,这个节目播出后也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
那一年的春晚串词,有正经的邀请解说,还有如今看来“很冷”但其实很能炒热现场气氛的“猜谜”串场。
比如顾永菲、方舒、王刚邀请殷秀梅、成方圆、郁钧剑上台,是用谜语猜歌手名字的方式。
顾永菲提出的迷题是“制服成了坎肩”,方舒想了一会便回答殷秀梅,“因为袖子没了。”
王刚说出的迷题是“碰上一艘大炮船”,方舒则回答“郁钧剑”(遇军舰)。
方舒学会后,也让另两位主持人猜了一个,她用手比划了乘号、方块和圆,于是王刚马上反应过来是成方圆,台下笑声一片,这些“谐音梗”放现在看来依然能让人会心一笑。
其中“制服成了坎肩”这句串场词,是顾永菲如今回忆当年时立马浮现在脑海里的台词。
这一年春晚为观众带来了很多经典节目,比如蒋大为演唱了成名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在全国传唱一时,他的歌声感动了几代人。陈佩斯和朱时茂搭档的小品《羊肉串》搞笑又写实,陈佩斯扮演的小贩入木三分。
让顾永菲印象格外深刻的,则是在春晚现场举行的婚礼。
“我记得有一个边防战士和他的新娘,当场举行了婚礼,这个场景蛮感人的。本来他们是准备出去结婚的,后来把他们的婚礼放在春晚上,有十五的月亮那种感觉,一对新人能够在这么一个时刻,在现场直播的时候举行婚礼,令人难忘。”
春晚结束后,央视针对顾永菲、刘晓庆、方舒三位女主持人还做了民意测验,发现工农兵观众喜欢刘晓庆的较多,因为她比较有活力;大学生观众喜欢方舒的较多,因为她看起来更有亲和力;而知识分子观众里喜欢顾永菲的较多,因为她身上有一股书卷气。
顾永菲记得,主持过央视春晚后,当时包括上海电视台在内的至少10家地方台都来找她主持春晚,因为观众反馈良好,央视还一度想调她去台里做主持人。
她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因为当时觉得主持人没有那么多活跃的空间,还是认为做演员更有挑战性,比较喜欢刻画不同人物的感觉。
后来,她看到很多主持过央视春晚后在各大平台发光发热的主持人,以及发展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壮大的春晚和其他央视栏目,内心有些小遗憾,但也没觉得后悔。
离开主持舞台后不久,顾永菲移居澳洲,一度息影。
1998年,陈凯歌执导的历史题材电影《荆轲刺秦王》,主演阵容有巩俐、张丰毅、李雪健、王志文,在秦始皇母亲赵姬的选角上他却犯了难,随后他就想到了顾永菲,最终成功邀请到息影多年的顾永菲出山。
这个角色成了很多影迷心里最好的赵姬,“既有对爱人和孩子的不舍,又有对自己行为的愧疚,内心矛盾的地方随处可见。”
之后,顾永菲又陆续出演了一些影视剧,让她至今念念不忘的还有2004年陈薪伊导演的全明星版话剧《雷雨》,顾永菲饰演鲁侍萍。
早在读南艺附中时,顾永菲演过四凤,出演电影《雷雨》时,她正好是繁漪的年纪,而等到2004年,她又演了鲁侍萍,可以说她的演艺生涯与《雷雨》密不可分。
如今再问顾永菲最喜欢这三个女性角色中的哪个,她的回答是鲁妈。
“繁漪更多的悲惨在于她的情感世界永远是空白的,遇人不淑。而鲁妈是死而复生,又亲眼看到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这在一个母亲身上,真是撕心裂肺的痛。如果把鲁妈单独抽出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母亲的故事,人生的跌宕起落真是太大了。当然繁漪更美一些,更符合人们的审美情趣,无论她的外表、修养,她内心对情感的渴求都是非常美的,但是鲁妈的那种悲苦,尽管是一个下人,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那种经历真非一般人可承受。从整个戏来看,我觉得鲁侍萍这个角色更难一些。”
再后来,顾永菲逐渐淡出观众的视野,这几年则一直待在上海家中,还收养了三只流浪猫。
“这三只猫离了我连饭都不吃,我有一次去了南京九天,等我回来一只猫瘦得皮包骨头,路都走不动了。现在我跟你打电话,三只猫就一直在我身边听着我说话,可能它们心里想,我在跟谁打电话打这么长时间。”
可惜猫咪不会说话,不然肯定会告诉她,她的声音有多么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