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明日报
游浆豆腐
●宁江炳
儿时家穷,每到年关,父亲到集市上买回几斤猪肉、两副对联、一串鞭炮,这便是过年简单而丰富的年货。煎糍的糯米和油是生产队里分的,年夜饭我和哥哥“扛”的鸡腿是母亲养的,萝卜白菜大葱是父母亲在自家菜地里种的,而过年必不可少的煎豆腐和水豆腐,是母亲亲手做的。
黄豆是易长的豆科植物,不择地而生,就像我们乡下的孩子。记得父亲每年都腾出两块菜地种黄豆,母亲也在房前屋后田埂旁种黄豆。这样,我家每年都能收上两斗豆子。我小时读书是寄宿生,母亲就炒黄豆给我当菜。一瓶炒豆子就能吃上一星期,那时,炒豆子是最好的菜了。剩下的豆子,除了做人情,就是留着做年豆腐。
做豆腐前一个晚上,母亲选好颗粒饱满的黄豆,用温水浸好,等豆子鼓满了一盆,就拿到邻居家的小石磨上磨。经过一上午推磨,才磨出一桶白白的豆浆。
吃过午饭,母亲开始做豆腐了。她做豆腐不是用石膏,而是油浆豆腐,油浆豆腐与石膏豆腐的制作程序是不同的。母亲先用细白布袋把上午磨的豆浆过滤一遍,榨出一袋豆渣,留下纯白的豆浆,然后把生豆浆下到锅里,明火烧开后,再文火慢炖一会儿,等到半生半熟的豆花漂浮起来后,倒入大木桶。石膏豆腐是按比例放入石膏,任其自然成豆腐脑时倒入木箱即成,而油浆豆腐是将半熟的豆花倒入大木桶后稍晾一会儿,再用一只大木勺将豆油游转进豆浆里。在母亲游旋木勺的过程中,豆腐脑一点点在大木桶里发起来,翻江倒海的样子。不一会儿,那些豆花会聚成一团,成为豆脑,白若乳汁,鲜嫩无比,豆腐基本算做成了。
此时,母亲看着站在大木桶边的我嘴馋的样子,就盛上一大碗的豆腐脑递给我,说:“豆腐脑是补脑的,吃了妈妈做的豆腐脑,会聪明伶俐,要多读书。”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感觉寒气顿消,神清气爽,真是人间美味。洁白的豆腐脑,水洗一样甘醇,鲜嫩中透着一股清香,弥漫出无比的幸福。
我吃着豆腐脑,看着母亲将木桶中的豆腐脑均匀地舀在四个木箱里,用纱布包好,再用一石块压,大约一小时后,厚实的年豆腐就做成了。母亲一边装了豆腐去祭菩萨,一边对我说:“到了除夕,我做豆腐包给你吃,吃了妈妈做的年豆腐包,一生都会平安幸福。”听了母亲的话,我巴不得明天就过大年。
如今,吃豆腐不再是新年的专利,乡下做豆腐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天天都有走村串户卖豆腐的人,他们卖的豆腐与我母亲做的纯天然油浆豆腐不是一个味儿,母亲做的年豆腐成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