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聚会,从草狗谈起,聊到老鼠。
没有被狗追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没有遭遇过老鼠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
稍微一想,两者还有不少关联关系,比如:歇后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比如:小朋友起绰号,名字里带浩的,就是“耗子”,带黄的,就是“老黄,啊黄”;比如:都位列十二生肖;比如:“狗眼看人低”与“鼠目寸光”一个说势利小人,一个形容人没有远见,都是拿动物比喻人的负面词;比如:草狗与老鼠都能给人带来恐惧感。比如:鼠像狗一样,入到成语里都没什么好词。“贼眉鼠眼”,“投鼠忌器”,“胆小如鼠”,“首鼠两端”,“狗头鼠脑”,“鼠窜狼奔”。
狗与鼠还有一个相同的特色,草狗被主人遗弃过,疯狗被人们扑杀过,倒霉的狗们上过人类的餐桌,而影视剧作品《忠犬八公的故事》告诉人们,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动画片里《猫和老鼠》、《米老鼠与唐老鸭》,老鼠更是成为了小朋友们喜爱的形象,人类情感的复杂性真是连人类自己都意想不到。
相比狗的“毁誉参半”,鼠的天敌一栏里,最后一位是人类,在老鼠4700万年的活跃生涯里,老鼠从田头抢夺人类粮食,从厨房偷窃加工后的粮食,并且习惯性地在一锅粥里留下一粒老鼠屎糟践粮食(这粒老鼠屎物尽其用,还能被人类用来形容自己队伍里的败类)。
粮食经过人体生物反应后,老鼠依旧不放过,它们长期盘踞下水道与厕所,老鼠与人类世代结仇,人类痛恨老鼠不仅仅是因为“粮食”这条主轴线,还因为在长期的较量中,老鼠学会了人类捉摸不定的神秘特质,无论是下药、用满清十大酷刑、用长枪短炮,人类都无法将老鼠赶出与人类近距离接触的地盘,而老鼠如影随形给人类带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感、恐惧感,则成为一道难解的宇宙难题。
人类咬着牙,恨恨地选择“鼠辈”来形容讨厌、但是难对付的身边小人。
人的天敌一栏里,应该也有老鼠一席。
许多年前的某个黄昏,瘦竹夹着屁股忐忑不安地往池缸挪步,那个童年在通州小镇度过的孩子,脑海里深深植入了大人对老鼠描述的恐惧感。
(示意图 那个捏鼻子的不是瘦竹,南通池缸也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屎到临头,这个孩子是不会怀揣着恐惧向着池缸前行的,池缸就在田间的路边,生物肥料随时可以就近入田,是人类农耕智慧的见证,池缸立着一块开了数道口子的挡板,茅草棚子罩着池缸,瘦竹颤巍巍地解下裤带,将两爿屁股轻轻地搭上挡板,一只手抓着草纸,一只手紧紧抓住挡板,要是分神,身子后仰,有掉进池缸的危险。
(想象一下,瘦竹满怀恐惧地坐在上面)
瘦竹的同学军侯正预备回家吃饭,军侯看到还没有吃饭就屙屎的瘦竹很好奇:“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瘦竹涨红了脸:“我便秘”。
以军侯的经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屙屎都是早晨起来该做的事:“不对,你肯定是吃坏了肚子”。
瘦竹正承受着恐惧的煎熬,大人们曾说,老鼠会从池缸里爬出来,他害怕老鼠咬屁股,因而尽量减少上厕所次数,便秘与紊乱交替存在,瘦竹一边想着老鼠会爬上来,一边还要对付军侯的唠叨,他急中生智:“吃坏了肚子会拉肚子,你听,我没有动静。”
军侯向前一步侧耳倾听,确实没有动静,他吸了吸鼻涕总结:“嗯,确实是便秘。”
慌张的瘦竹逃离池缸回到饭桌上,母亲皱起眉,习惯性地嗅了嗅鼻子:“是不是又把屎拉在身上了?”
瘦竹差不多要眼里噙着泪:“没有,我只是擦屁股的时候,速度快了点。”
瘦竹被老鼠逼得几近神经质,长大后碰巧成了一名诗人。
少年瘦竹搬进了城里的大院,鸡舍出产的蛋对不上数目,白白挨了父亲两耳刮子后,瘦竹潜伏窗下发现惊天秘密,老鼠藐视母鸡的存在光天化日之下进鸡窝偷蛋。
瘦竹用一套《三国演义》小人书阅读权借来邻居的气枪,架在窗台上的气枪频频叩击那个寂静的下午,瘦竹将老鼠尸首按照长短顺序排列迎候父亲,扛枪少年战士的英勇形象多年以后依旧回荡在邻居们的脑海里。
物质匮乏的岁月,父亲做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举动:老鼠吃了我们的蛋,我们要吃了老鼠为蛋报仇!
一盆斩成小块的红烧老鼠肉端上桌,父亲稍稍做了战前动员:吃粮食的老鼠肉过去是上等肉,吃蛋的老鼠肉浑身都是营养。
吃蛋的老鼠与下水道的老鼠划清界限后,姐姐与弟弟的筷子朝着老鼠肉奋不顾身地前进。
“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一同搬进城里的军候倚在门口,肉香味诱拐了他。
“快来吃吧”家里人招呼军候,孩子们谁都吃过百家饭。
军候狼吞虎咽、摇头摆尾:“什么肉,这么香?”
家里人笑而不语。
瘦竹:“没听说我借气枪了嚒?打了一个下午老鼠。”
军候跑出屋外呕吐,瘦竹陪着军候呕吐。
军候指着瘦竹:“你个瘟贼,咬你屁股的老鼠你也敢吃。”
瘦竹摆摆手:“不一样,那是吃鸡蛋有营养的老鼠,你个痴八侯,我才亏呢,老鼠肉还没来得及吃,看你吐的样子,惹我吐。”
参加工作住进高楼漂流远方的瘦竹以为从此与老鼠无缘,而他每到一处,以他率性的性格几乎都能遇到“鼠辈”,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掩耳盗铃之际,偶尔看到朋友吴歌写的闲话:人类的天敌一栏应该有老鼠。
他忽然明白,人类的天敌,排第一的是被称为“鼠辈”的少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