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番外之相思意(1-2)章
中州漼府
时宜端坐在自己的屋内,在一旁伺候的贴身婢女成喜,轻轻站在她身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扰了她的安宁。她从未见过她家小姐脸色有如此凝重的样子。她一直是温婉娴静的,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笑意。可自从年前她们从清河郡来到中州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快乐似乎就留在了清河郡了,她总在想,从清河郡她们带了整整一辆马车的物品书籍,为什么唯独忘了把快乐也带上。
“成喜,帮我梳妆吧。”静坐了许久之后,时宜终于开口了。成喜从妆匣子中挑了几样简单的发饰,正要在她脑袋上比划。时宜看了一眼之后,"待会儿要见一位贵客,阿娘说不能太朴素。妆容也要俏丽一些。”
“是。”成喜不敢多问这位客人是谁,能让时宜特地梳妆打扮相见的想必就是一位贵客。她越发谨慎,仔细地为她描眉,抹粉。平日里时宜并不刻意打扮,成喜担心自己的手艺不佳,会让时宜失了面子里子。便试探地问道,“姑娘,这簪子会不会不够华丽?胭脂会不会抹的不够?”
时宜看看镜中的自己,已经比平日里要精致上好几分。浓厚的脂粉味,熏得她轻咳一声,才摇摇头:“就这样吧。”她姿色本就平庸,若要强行浓妆艳抹,只会适得其反。
阿娘昨夜来找自己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只问了她一句话:“时宜,你愿意帮帮漼家吗?”她是漼氏坞水房一脉唯一的嫡女,是北陈太傅漼广的外甥女。被捧在手心养护了十八年,如今便是她回报的时候,只是她一弱女子,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不能入朝为官。如今漼府当家人漼广已经病入膏肓,几个哥哥暂不能挑起大家族的责任,只剩时宜的娘亲和小姨撑着整个家族。
时宜心疼自己的舅舅,心疼自己的娘亲,她没有拒绝,或者说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娘说,现在唯有靠联姻,才能保住坞水房在漼氏的地位。而最适合的人选便是西州的藩王小南辰王——周生辰。
小南辰王立了战功,会来中州领赏。其中还有一个赏赐便是,准许他在各大名门世家贵女中挑选一位王妃。这个赏赐实在耐人询味,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赏赐对于周生辰来说可有可无,过去他立了战功 ,皇上也有意为他赐婚,只是他都婉拒了。不知道这次他是否会婉拒,漼家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们只能赌,赌在他婉拒赏赐前,让他见上时宜一面。
因着时宜舅舅的病,周生辰会上漼府探望,这是他们相见唯一的时机。时宜无奈,自己的舅舅哪怕在病中 ,亦是如此的操劳费神。看着自己的长辈为了家族,如此殚精竭虑,她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事实上 ,当她从清河郡来到中州的那一天起 ,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任性妄为 ,她已经失去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虽然时宜早在心里做了无数准备,也在心里想过这位赫赫有名的小南辰王到底是何模样。她一直有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这位战功无数的小南辰王,甚至还在自己三哥的书房里见过他的画像。三哥一直将他奉为自己心中的典范 ,立志要投在南辰王军的麾下,只是舅舅一直不肯 。
当时宜真的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的时候,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坐在舅舅榻前 ,眉眼温和,一身鸦青色常服的男人就是小南辰王。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人莫名的踏实,时宜端着食盒站在门外,看着他和舅舅轻声说着话。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漼广眼尖地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她,朝她挥了挥手 。她不得已,心中再胆怯也要上前。走到二人面前 ,她一紧张 ,竟然忘了请安。只是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鞋面。
漼广轻咳一声,提醒道:“时宜 ,这位是小南辰王 。”
时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失礼,心里懊恼不已 。人越紧张便越容易出错,她慌慌张张地放下食盒,连礼都行的磕磕绊绊:“时宜见过小南辰王。”她自知出了错,红着脸不敢看对方。阿娘特地请了宫里的姑姑来教她礼仪,她明明学得不错,可是真到了周生辰面前,她脑子一片空白。
漼广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竟然这么胆怯,完全没有名门贵女该有的姿态,无奈地对周生辰说道:“让殿下见笑了,时宜之前一直住在清河郡,并未来过中州。时宜奉茶。”
时宜连忙转身倒茶,她明明最善泡茶,可心里焦急,竟不小心被这滚烫的茶水烫到 ,手背上霎时红肿了一片,她疼得眼眶一红 ,紧紧咬住下嘴唇不敢出声 。轻轻吹了吹伤处,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不能再出岔子了,她不能给漼家丢脸 。硬是忍着痛,仔细地端着茶杯 ,她烫到不打紧,但这茶水总不能洒在周生辰的身上。
“殿下 ,请用茶。”她强忍着痛 ,神色如常的把茶杯递给周生辰。
“多谢。”周生辰接过茶杯,并未立即喝茶,而是很给漼广面子地问道:“这位姑娘是?”他如何不知漼广的目的呢?这次见面摆明了是有心准备。
漼广立马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漼文君的女儿,漼时宜。”周生辰听她姓漼,心中便有了数 。这一趟名义上他来探望漼广,实际上漼家有意拉拢他。
周生辰朝漼广笑笑:“早年间我和她爹李七郎有缘喝过一次酒,那时她还年幼 ,没想到一晃数年 ,已经出落的如此落落大方。”
周生辰抬眸望她:“你可还记得那一年冬天,下着漫天大雪。我去贵府,你爹抱着你陪我喝酒谈天,那时你才这么高,我记得你很是乖巧,坐在你爹的怀里,不吵也不闹。”他特意伸出手 ,比划了一下。
时宜摇摇头,按他比划的高度来看,自己当时估计也就五六岁,十二年前的事她怎还记得?
漼广倒是记得:“那年大雪封了路,你只得带兵留在清河郡,我正好还在中州没有回去,那时是七郎招待你。”
“是啊,那一年如果没有你们漼家相救,大多数士兵怕是熬不过那个寒冬。”周生辰特意将这件事提起,漼广心中一喜 。对时宜悄悄使了一个眼色,时宜会意,柔声道:“年幼之事我虽忘了,可总听爹提起你,他说小南辰王十二岁带兵,是百姓口中的大英雄。更难得的是,他心系苍生,不为私利。”
奉承的话周生辰听了不少,眼前这姑娘的话很明显是提前想好的。周生辰也不揭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之后 ,对时宜说道:“茶不错。”
时宜瞬时尴尬得不知所措 ,这男人有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自己和舅舅此刻的奉承讨好都被他看在眼里。可是他不揭穿 ,悲悯地接受这一切。是的 ,是悲悯,他看自己的眼神是悲悯。她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太过狼狈,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静站坐一旁。
三人都沉默着,屋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漼广之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每句话又都要斟酌一番才敢说出口,心力交瘁。本就虚弱的病体一时忍不住,咳了起来。时宜连忙上前为他端水顺背。
周生辰劝解道:“请漼公务必保重好身体,不要太过忧思。”
漼广自嘲笑笑:“我就是操心的命,我放不下这些孩子,尤其是时宜 。她虽是我的外甥女,可她一直在我身边长大,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女儿。如今她长大了 ,她爹临终前把她托付给我,交代我一定要为她寻得一位好夫君 。我现在就想在我走之前,为她定一门亲事,这样我就安心了。”
时宜听着不由得垂泪,想起她的阿爹,想起自己的娘亲这些年的不易,想起舅舅在病榻还要为家族筹谋,内心百感交集。他们虽是名门世家,可高处不胜寒,其中的无奈苦楚又有谁知呢?
周生辰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没有接话 ,只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漼老还是安心养病吧。时宜姑娘才学相貌皆不俗,想必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好的姻缘是急不来的,如若漼公有了合适的人选,本王可以帮你们说亲做媒。”
一番话说的十分得体,拒绝的意思亦十分明显。时宜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漼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对他颔首道:“多谢殿下劝慰,你说的对,姻缘是急不来的,是我老糊涂了。”
周生辰站起身:“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漼广:“殿下走好。时宜替我送送殿下。”
周生辰正想拒绝,余光却瞧见时宜满脸的委屈,让他有种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姑娘的错觉,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时宜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本以为她会送他出门 ,没想到她一路跟着他,直接送他出府。
站在漼府门口 ,时宜朝他又行了一个礼:“殿下慢走。”
周生辰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缓缓说道:“你手上的伤需要赶快敷药,否则容易留下疤痕。”
他早就看到她的手被烫伤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会忍,硬是撑着一声不吭。
时宜连忙将手背到身后 ,对周生辰说道:“我没事,谢殿下关心。”她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周生辰又深深望了她一眼,不由得在心里叹道,漼家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吗?之前在西州就耳闻漼太傅病重,今日一见,竟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人这一生最辛苦的莫过于,缠绵在病榻上还依旧要为家族劳心,不得有片刻安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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