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湘竹是个年轻的寡妇,生活在栖霞村,三个月前,丈夫吴辰龙帮一户有钱人家运送木材,途中马车侧翻,不幸身亡。有钱人家赔给于湘竹五百两银子,此事不了了之。
苦命的于湘竹,丈夫死后没几天,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湘竹独自一人拿着五百两银子省吃俭用,半年后,孩子出生了,让她奇怪的是,孩子刚刚出生时明明是个男孩儿,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孩子竟变成了女孩儿。
生产当天,于湘竹早已和稳婆约好,折腾了五六个小时,总算是把孩子生了下来,此时已经接近深夜。稳婆告诉她,生的是个男孩儿,于湘竹接过孩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由于过度疲劳,稳婆刚走,于湘竹就放下孩子,沉沉地睡去。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满口牙齿全部掉光。惊慌的于湘竹从梦中醒来,发现是一个梦,她没有多想,赶忙看了孩子一眼,孩子在睡觉,她抱起孩子仔细看了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当于湘竹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让她大吃一惊,“昨晚还是个男孩儿,怎么睡一宿觉就变成女孩儿了呢?”于湘竹百思不得其解。“有可能是晚上灯光昏暗,稳婆看错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此后的几天里,每当于湘竹抱起孩子的时候,心里都会感觉到一种不安。时间久了,于湘竹慢慢地打开了心结,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自己生的,无所谓了,于是,给孩子取名吴烟梦。
吴烟梦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从不顶撞于湘竹,在这一点上,于湘竹的内心感到很是安慰。平时,于湘竹在一个财主家里做些家务洗洗衣服,再加上丈夫死后给她留下了一笔钱,母女二人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十八年,吴烟梦已经长大成人,生的面容娇羞,身材修长。于湘竹从吴烟梦的身上,丝毫没有看到自己和丈夫的影子。不过,于湘竹已经不去计较这些,不管怎样,孩子都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是自己最亲的人。
长大以后的吴烟梦,更加的聪明懂事,家里重活累活从不让母亲干,于湘竹也感觉到轻松了许多。吴烟梦的长相,在栖霞村的年轻女子里,算是最漂亮的一位,是村里所有未婚男子梦寐以求的对象。上门求亲的人都快把家里的门槛给踏平了,但却始终没有遇上一个能让吴烟梦心动的男人。
有这么一天,吴烟梦拿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快到河边的时候,后面出现三个少年,看样子不像是本村人。三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突然,其中两个人停下了脚步,只有一个人继续跟在吴烟梦的身后。
只见这个人加快了脚步,快要追上吴烟梦的时候,少年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姑娘,可以交个朋友吗?”吴烟梦听到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年,只见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一幅有些难为情的样子看着自己。
吴烟梦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没有理会,继续向河边走去。少年有些急了,快走几步,嘴里喊了一声“姑娘,”紧接着就伸手就去抓吴烟梦的胳膊。吴烟梦停下脚步,回头就是一巴掌,怒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又不认识你,跟着我想要做什么!”
这一巴掌不偏不向,正好打在少年的左侧脸颊。少年愣在原地,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吴烟梦,吴烟梦心里有点害怕,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紧张的看着这位少年,少年没再开口说话,不多时,少年转身离去,朝着两个同伴走去。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就一起走向村子的西面。
吴烟梦带着复杂的情绪,洗完衣服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早,家里来了几个人,不是本村的,拿着很多聘礼,说是来提亲的。吴烟梦推门一看,为首的人正是昨天在河边被自己打过的少年。“难道他来报复我?”吴烟梦心想。
几个人在外面等候,为首的少年走进屋里,彬彬有礼地向吴烟梦的母亲于湘竹讲明了来意。于湘竹看着眼前这位少年,神情有些恍惚,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让吴烟梦感到意外的是,本以为母亲会过来问一问她的意见,可于湘竹却在没有经过女儿同意的情况下,当场就答应了少年的求亲。少年大喜过望,让来人将聘礼送到屋里,并相约七天以后过来迎娶新娘,然后就离开了。
“娘,他不是好人,昨天还在河边调戏我呢,为什么要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吴烟梦眼圈泛红委屈地说道。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真诚,相信我,嫁给他不会错!”于湘竹眼望窗外坚定地说道。
吴烟梦不想顶撞母亲,一甩袖子回到自己房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位少年名叫丰清然,家住云龙村,有两个姐姐,都已远嫁他乡。父亲丰大福是村里的首富,家有良田千顷房屋百间,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财主。母亲段氏,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千金。云龙村与栖霞村相临,当日,丰清然和两个朋友到栖霞村游玩,三个人同时看到吴烟梦,同时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三个人打赌,谁敢上前与这位姑娘搭讪,追求这位姑娘的权利就归谁。丰清然好胜心强,抢先一步来到了吴烟梦的身后,接着就出现了他在河边挨打的一幕。挨了吴烟梦一巴掌,丰清然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当场爱上了她,所以第二天就带着聘礼来到吴烟梦家提亲。
七天的时间眨眼即至,丰清然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长长地迎亲队伍,风风光光地将吴烟梦娶回了家。婚礼上,丰清然的父亲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高兴,反而有些魂不守舍,丰清然的母亲段氏倒是非常开心,养了十八年的儿子终于成家了。
到了晚上,洞房花烛,吴烟梦头戴红盖头坐在床上,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本以为丰清然会像饿狼一样扑向自己,但却不然,丰清然只是很冷静地说了几句话:“娘子,希望你不要对我存有误会,那天在河边,我只是不想让他们两个抢在前面和你打招呼,所以有些冲动,请你不要把我想成卑鄙下流之人。”说完便离开了洞房,住到了别的房间。
吴烟梦听到这话,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对丰清然的印象也有所改观。第二天一早,给公婆敬茶,公公丰大福依旧是一幅精神萎靡的样子,婆婆段氏却不同,拉着吴烟梦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眼神里充满着母爱,这让吴烟梦的心里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第三天回门,丰清然初次端起岳母家的饭碗,对岳母烧菜的手艺赞不绝口。于湘竹听到女婿这样夸赞自己,心中高兴,两行热泪竟不知不觉从眼角流下。“只是被夸几句,至于哭吗?”吴烟梦看着母亲心中暗道。
别人不知道,只有于湘竹自己的内心才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婿,长得和自己丈夫年轻时几乎是一模一样,举手投足之处,无处不让于湘竹回想起丈夫的身影。这也是为什么于湘竹只见一面,便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丰清然的理由。
回家的路上,夫妻二人坐在马车上,丰清然对吴烟梦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母亲,我就觉得和她特别亲近,似曾相识!”而吴烟梦却说:“我见到你的母亲,也有和你一样的感觉!”二人对视片刻,丰清然微笑地说道:“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吴烟梦没有说话,害羞地低下了头。
经过十多天的相处,吴烟梦对丰清然的印象彻底改观,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英俊的少年,主动让丰清然住进了新房,二人做了真正的夫妻。
半年后,丰家发生一件大事,丰清然的父亲丰大福,好端端地死在了小妾的家里。消息一出,轰动整个云龙村,很多人前来吊唁,于湘竹也来到了丰家。忙活了几天,丰清然将父亲下了葬。
段氏留亲家母小住几天,两位亲家初次见面,免不了叙上一些家常。一天,晚饭过后,小两口回房休息了,两位老人坐在客厅里的木椅上闲聊。当段氏得知吴烟梦的母亲名叫于湘竹时,突然手中茶杯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于湘竹赶忙起身问道:“怎么了亲家母?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段氏沉默片刻,故作笑容说道:“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其实,就在此刻,段氏的心里,解开了一个天大的谜题。
十八年前,丰大福的父亲丰鸿禧,是云龙村的大财主,家财万贯。丰鸿禧为了能早点抱上孙子,便经常刺激丰大福,“如果再不让我抱孙子,我就把家产全部传给你妹妹。”
丰大福的妹妹丰玉梅,嫁人才一年多就生了个儿子,而丰大福已经成亲三年,生了两胎都是女儿。为了得到丰家的财产,丰大福夫妻俩要了第三胎。生男生女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为了保险起见,丰大福花大价钱请人去邻村给他物色几个怀孕的妇女,产期要和自己妻子段氏相近的。而这几个被盯上的产妇,其中就有于湘竹一个。段氏临盆,还是女孩儿,两天以后,于湘竹临盆,生下一个男婴,丰大福马上派人,夜里趁着于湘竹熟睡,跳窗而入将婴儿调包。
为了方便日后找回女儿,丰大福还派人去打听了于湘竹的姓名和住址。丰大福的女儿出生时,右手大拇指上有一颗红痣,而吴烟梦的右手大拇指上也有一颗红痣。此时的段氏可以确定,吴烟梦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丰清然就是于湘竹的亲生儿子。
丰大福有了儿子,丰鸿禧抱上了孙子,如获至宝。几年后,丰鸿禧去世,丰大福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父亲的财产,成了云龙村的大财主。有钱以后的丰大福,开始不务正业,对妻儿不闻不问,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娶了一个小妾。日日饮酒,夜夜贪欢,最后纵欲过度死在了小妾家里。
丰大福死后,丰清然继承了丰家的财产,成了丰家的主人。段氏不想打破这个家庭和谐而又尴尬的关系,便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出于对于湘竹的愧疚,段氏让“儿子”丰清然将“岳母”于湘竹接到家中好生赡养。
隔年,吴烟梦生下一对龙凤胎,丰家日子富足,于湘竹住进了女儿家,晚年生活安定幸福,活到八十多岁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