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苦水周员外家和冬果梨的故事

此文谨献给苦水周员外家第十四世祖周文铎公（1912——2022）诞辰110周年而撰文记之。

作者:周厚君 周厚澎

又是寒露时节，寒露到，永登县城的天气由凉爽转向寒冷。是该添加棉衣的时候啦。

而在永登之南，苦水，凉爽正适合。寒露的到来，也是到了摘冬果梨的时候啦。

在苦水，此时此刻，软儿梨已采摘完毕，辛勤的家乡人已将软儿梨放置于板架之上，进行“出汉”，即糖化。而在虬枝高大的冬果树上，却还依然结满了金黄的梨，将枝叶压弯了腰。

苦水民谚有曰：“立秋核桃寒露的梨，霜降煞红了冬果的皮。”经过秋霜的浸染，冬果梨更加妖娆起来：金黄中渐透有红颜之品相。

在苦水，以园圃为业者，源于明清时期，而以园圃起家者，也大有人在。论田产树木，先人置业，后人受益。这当数苦水周员外家。

在永登，唯有苦水一地，气候适合果林种植。然则苦水一地，人多地少，生存艰难，苦水人就在精细上大做文章，精细，是苦水人世代相传的传家宝，而软儿梨和冬果梨，却是苦水人生存发展的“老寿星”。就出现了苦水人眼中的经济果林“高田”。

在苦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软儿梨和冬果梨相对而言，冬果梨是苦水人眼中的“娇公主”。遂也有了“冬果啃不动了啃软儿”的方言土语。冬果梨者，外型金黄透红，咬一口，果肉呈水白色，细脆多汁，味道甜酸适度可口，宜于储藏。正因为可以储藏，冬果梨身价倍增。它不仅有鲜食之美，鲜食可日啖三五颗，止渴也。而且还有蒸食、煮食之妙。苦水人谓之：热冬果。生吃可生津润肺，清除内热，熟食则滋补内脏，止咳散寒。这就是苦水冬果梨的舌尖美食魅力。

寒露时节，记忆如梦。依稀记得是祖母最忙碌的时候。祖母的一双小脚，来回奔波，家里家外，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家里的软儿果子已被祖母用柔软的双手，放置在悬起的板台上，如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兵卒。祖母对我们叮嘱说：这些软儿是放到腊月和过年才能吃的。于是，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腊月和过年，也就成了一个美好的憧憬。

祖母一边将摘软儿梨时的筐和篮子的布重新用针线缝补好，因为冬果梨皮薄，容易破。这是用来装冬果梨以防止果子刺破和挤压。一边督促祖父收拾好和修理好摘软儿梨后放置在家中的木梯，这木梯，在苦水人的称谓也叫：云梯。云梯者，一般由一根上好的松木椽子木工而制，由十至十八个梯撑子构成高度，主要供人踩上去到高空中采摘。而从事采摘的人，我们称为：天把式。而这天把式，就是祖父。

祖父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清瘦的脸庞上蓄留着山羊胡须，头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若在农闲暇之时，便戴上一副我太爷给他遗留下来的一副石头茶镜，给苦水街上的红白喜事上当大东。我们小的时候，时常趁祖父睡着之时或不在身旁时，偷偷地从那个古香古色的镜盒里取出来，戴上，然后学着秦腔里的人物在自家的堂屋地下踱步，那时神气滴再说不成。

祖父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整理检查着采摘工具的损坏程度。以便及时修理好。修理好了工具之后，便又拿起剪刀，仔细地修剪起自己手指上的指甲。我们围在一旁，看着祖父很认真很仔细地修剪自己的指甲。我们迷惑不解地询问：爷爷，您修剪指甲做什么？祖父呵呵一笑，说道：我滴娃们，把指甲剪了，我们就好去摘冬果梨。来，让我给你们把指甲剪一下，然后跟我去摘冬果梨去。于是，我们撅着小嘴，在极不情愿中地也被剪了指甲。

吃过了午饭，露水散去，祖父就将云梯放置在架子车上，同时放上装冬果梨的筐和篮子以及绳子和果兜子，带上我们就往川的田野里去摘果子。一路上笑语不断。我们似乎已经闻到果子的清香了。

到了我们家的一棵冬果梨树下，只见这大梨树高大无比，直冲云霄。虬枝曲伸，绿叶相衬之下，更显高耸。而在那绿叶衬托下，却是累累硕果，惹得我们口水直流。我们催促祖父架梯摘果，我们要大开朵颐。祖父却不慌不忙地说：这棵老梨树，在我像你们这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长这个样子。我们一听这话，就对祖父说：爷爷，这棵树比你的年龄都还大哩。

祖父将云梯直立起来，将云梯的尖端放置于老梨树的枝杈之中，放置稳当后，便提着小筐，唱着苦水老调，踩着梯呈子，上到了果实悬挂的高度之上，挂好了小筐，就开始采摘冬果梨。我们在下面兴高采烈地雀跃着，欢呼着，这一下终于可以零距离地在老梨树下品尝和体验采摘的乐趣啦。

不一时，祖父已摘满了一小筐果子，然后站在梯上用一根绳子将小筐从上空吊下来。祖母在下面接住了小筐，放置在地上，旋即将一小空筐挂于绳钩上，催促祖父将空筐提拉上去。祖父遂将绳索收起，小筐又被吊上去了，挂在了树杈之上。祖父又开始了采摘工作。此时此刻，我们围住小筐，筐里的新鲜冬果梨，已馋得我们是口水直流，情不自禁。

祖母心疼地看着我们的馋相，笑着从筐里捡起几个金黄中透红的冬果梨递给我们说：把你们这几个馋嘴，能饶下吗？吃这霜煞下滴微红的冬果梨，是最好吃的。然后祖母小心翼翼地将这摘在小筐里的冬果梨取出来，一个又一个地放置在大筐里。嘴里念叨着说：今年这冬果梨好，小虫儿也不来作梗，个个长得招人喜欢，就像你们一样。

我们却听不进这温馨的话语真正涵意啦，只顾着吃着清香四溢的果子。就像那贪吃的小松鼠一样。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在树树干之间采摘的祖父，企盼着他能采摘下来更多更香甜的果子来。祖母在分捡着梨，一边说：今年梨儿结滴多，今年一定要给你西固新城河沿上的姨奶奶多留下些让她尝个鲜，尝个好味道。今年给你永登上山的姑奶奶也要留下，永登山里没有果子，送滴去了还真是个新鲜儿。还有你大舅爷，今年也八十多岁啦，一大把年纪了，你们一定要送过去哩，今年吃上这果子，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能吃上果子吃不上果子还说不上哩！凡是亲戚们，没有果子的，都留下送给些，人哪，活在世上，要懂得惦记每一个人哩。何况都是我们老周家的亲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