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是少年时课本中的经典故事,故事的主角之一是祖逖,当初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有如此的毅力闻鸡起舞?
这么多年,从来都觉得鸡叫扰了清梦,再多听一声鸡叫,都想宰了炖汤喝或黄焖。
相比我,这毫无起床气的祖逖,他到底是谁,经历了什么?
一祖逖是范阳人(大抵现今保定一带),字士雅,家族世代为二千石,大约都为省部级领导。他的老爸祖武,曾做过上谷太守。
按理说家门旧族,理应知书识字,学富五车,但祖逖是个反智主义,他十四五岁时仍不喜欢读书识字,家中的哥哥们担心他会不会因不知书而被嘲笑、受委屈。
他性格豁达放荡,毫不在意,轻财好侠,慷慨大方,深入贫下中农群众时,与人能快速称兄道弟,家中贫困的他也不吝赠人粮食鼓舞和御寒衣帛。他这仗义的性子,为他赢得了乡党宗族的人心。
忽然某天开了窍,开始爱上了读书,博古通今,还四处旅游增长见识,尤其爱去京师洛阳,渐渐长得落落有学识,英勇威武有远见。
在京师,他混到了司州主簿的官位,结识了爱国人士刘琨,两人同吃同睡,经常慷慨激昂地谈论天下大事。其时尚年轻,两人都野心勃勃地要干一番匡扶天下的大事。
司马睿
司马睿刚渡江,连建立稳定有效的行政机构来指挥农民种田种桑和征收赋税都还没能来得及,而且各少数民族都趁乱起义,又少了一门财政来源。东晋也是左右支绌,捉襟见肘。
其实东晋也是希望祖逖北伐,就算不能打败石勒等人,放在京口做屏障,对东晋缓解财政危机、建立行政机构、收拢民心,也是极为有利的。
祖逖得军资后率领流徙部曲百余家渡江,在江心拍着划桨发誓说:“我祖逖如果不能肃清中原匡复天下,就不再踏过此江。”他说这话时,是赌气东晋的不支持,还是深知东晋的捉襟见肘,这就不得而知了。
祖逖发誓
其后,东晋财政不那么紧张时,就曾继续补给祖逖军资,例如在317年,东晋曾运送军粮给祖逖,把擒斩石勒、石虎的赏格由布一千匹提高到绢三千匹,金五十斤。
三祖逖的北伐日子非常艰难。
他从江阴向北进发,其时在豫州地区的黄河南北,盘踞着两股势力:一是羯族石勒,一是汉人的坞堡。
石勒不用说,是股勇猛彪悍的势力,名门的刘琨斗法了数次也没都过去,重点说汉人的坞堡。
黄河南北地区,当时算成了块无主之地,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众多自卫自保的坞堡组织。这些坞堡主在石勒军事威胁下,徘徊观望。争取坞堡主的支持,是祖逖必经的道路。
其时,坞主张平、樊雅占据谯城,与祖逖相持一年。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对付不了大堡主,难以降服其他中原坞主和地方武装势力。
祖逖主动出击,争取张平部下杀了张平,又使樊雅出降,进据了谯城。不久,祖逖又退了石虎的进攻,进驻了雍丘,数次破了石勒军队。
经过三年多的艰苦奋斗,祖逖打出了漂亮的名声,中原坞主和地方武装势力归附的人多了起来,也基本收复了黄河以南的领土,也让石勒不敢打河南的主意。
祖逖不是顽固死读书的人,他战斗中的手段非常灵活。
譬如他允许坞主有二心:容许坞主一面讨好石勒,一面臣服东晋。坞主怕得罪石勒,会送子女去做人质,一旦关系破裂,妻儿和家财等既得利益都将招血洗,而不支持祖逖,那么家国思想不允许,祖逖的军队也不允许。
于是祖逖借助了坞主首尾两端的情状,让坞主充当间谍,石勒一方有何异动,都来秘密告诉他。
而石勒震慑于东晋的坚决态度,但又割舍不下与东晋人民通商所得的财政来源。祖逖知晓石勒的心思,在石勒保证不侵犯、不动武的前提下,默许石勒大笔送钱以保两地通商的动作。
祖逖少年时就慷慨大方,仗义疏财,管理军队时也是如此,哪怕有小小军功,也会给与赏赐,而且从不延时奖励,而是奖励不超过当天。
而赏赐来源于何方?一是东晋的军资补给,二是进贡,例如石勒;三是抢劫,在军资紧张时,睁只眼闭只眼允许部将去劫富一把,当时的很多将领都干过,例如郗鉴。
祖逖与刘琨不同,他有江湖的匪气和义气,因此得人心。
有次酒会时,有个老人家就流着泪感激:“我老了,老得如此,死又有什么遗憾。”并且载歌载舞地感恩。
兵荒马乱之时,祖逖能让人免被俘虏,免做丧家之犬,并带领课农桑,练兵积谷,可以充分相信这个老人感激的眼泪的真实性。
四晋元帝太兴四年(321年)七月,正当祖逖努力为进军河北作准备时,司马睿任命尚书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出镇合肥。之后,这位书生将军就成了祖逖的顶头上司。
戴渊
有些人认为戴渊的空降,是东晋政府怕祖逖功高难驯服而派来监视他的,是来阻挠祖逖的北伐事业的。
事实是否真是如此?有种声音说其实并非如此,戴渊出镇合肥,并非限制祖逖,而是东晋企图将祖逖纳入反王敦叛乱的战略计划中的重要一步。
祖逖北伐、收复河南,确实减轻了石勒南下的压力,让司马睿政权放手巩固江东。而司马睿也在祖逖北伐之后的315年做了几件大事:1月,他平定了江南强族周玘儿子周协的叛乱;6月,镇压了杜弢的起义,基本平定江南。
但此时,东晋宰相王导的堂兄王敦起了异心,随着他的职权、势力不断增大,他日渐骄横,不听指挥,甚至要打破“王与马贡天下”的局面,打算取而代司马氏了。
双方矛盾和隔阂越来越大,王导无力回天,太兴四年时,发展到即将兵戎相见的局面。
而王敦身为大将军、江州牧、靖州刺史,手握重兵,控制长江上游,力量相当强大。他的兵力直接掌握的有一万余人,加上其部下或死党的兵力,共有四万五千左右。
四下环顾,司马睿知道自己可对抗的兵力严重不足,他采用了心腹刁协、刘隗的建议,以北伐的名义,征伐扬州百姓家奴为兵,组成了两支自己的军队,人数都过万,其中一支万人军队就由尚书、征西将军戴渊率领。
而此时,距离太兴四年王敦发动正式叛乱的五到七月只剩半年的时间了。
这支老百姓仓促组成、未经训练的军队,难以同王敦抗衡。自然,为了保住皇位的司马睿,将目光投向了北伐中的祖逖。
此时的祖逖直接率领兵力大约二、三千人,加上支持他的河南堡主等,也不超过万人。但祖逖善于用兵,且他的军队善战,这早已名声在外,倘若牢牢抓住祖逖,必然对王敦是一种威胁。
但话说回来,以祖逖的名声、军事才能和厚望,要受一个毫无军事才能的吴姓门阀节制,他心中十分的不服气,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南,白白给别人做嫁衣,心中愤愤不平。
同时,聪明如祖逖的高级将领,他早已从东晋频繁的调兵遣将动作中,嗅到了内战的味道,深知倘若内战一爆发,他的北伐军必然要班师回朝,卷入内乱。而他必然要违背自己多年前发的誓,“推锋越河,扫清河朔”必然将化为泡影,前期的北伐业绩也将功亏一篑。
这种种情状和焦虑,让本豁达放荡的祖逖悲痛万分,即使纵横捭阖多年,仍是有自己无能为力的绝望。最终,他没能跨过自己的绝望,得了重病而死,成为东晋统治阶级内乱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死后,爱戴他的人名如丧父母。
祖逖一死,东晋失去了重要的屏障,王敦再无所顾忌,在他死后仅三个月,便发动了东晋历史上的“王敦之乱”,而这场乱让当时尚年幼的王羲之过了段战战兢兢的日子。
历史就是如此的悲伤。
王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