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皮黄剧根本重地的古都里,产生了一种从来未有的现象,便是“头牌过剩二牌荒”。这不是我私造的,乃是眼前的事实,不容你否认。
自扶风社的二牌旦角发生问题,直弄得成为戏迷或准戏迷的谈料。我是自来不谈一班一角的事。一则无暇及此,二则亦实系耳目不广,一切内情亦真说不来,因此不能妄谈。
马连良、王玉蓉之《武家坡》
今天不是谈扶风社将来怎样,那自有许多消息灵通的专家去讨论。我还是从整个的戏剧上,说明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现状,用什么方法来补救,好教这点缺陷赶快地成为过去。
头牌之盛,再莫过于今日。除了老旦一行因没人独挑一班外,差不多各行都有了。这个因果乘除,自然是头牌的引诱力太大所致。
只要好歹爬到头牌上去,第一是可以远征。所有外埠的“邀角人”,绝不肯单单接洽一个二牌角色,无论怎样,亦得是头牌角色,才能光顾。第二是头牌的一切享受过于优越,“名是名利是利”,谁不艳羡?便是灌片子,亦是头二牌的代价相差悬隔。在这种种条件之下,自然稍有希望的谁亦不肯屈就二牌。于是乎头牌角色充满了故都,一出科便是大老板,此风已不始于今日了。
梅兰芳、马连良之《四郎探母》
头牌尚且这样多,为什么二牌反而缺少?这是一个因果的两面,并不是两件事。左右不过这些人才,大家都爬上头牌,当然二牌就缺少了,此乃极简单的结论,用不着别找原因。
所以二牌旦角之与老生班,正如二牌生角之与旦角班。假如想找一个分量差不多的,他或她亦会自干头牌,同一程度,何必依人?因此近来为“牌子问题”发生了多少摩擦,自是必然的步骤,而“平牌”、“并牌”、“互挂头牌”(即今天甲在前明天乙在前)于是乎成为“多事之秋”。
即使牌子问题可以通融,而实际的享受头牌还是头牌。所以在今日的戏班里想组成一个“功力差不多”的“对儿戏”生旦之班,已不可能,而况满拴硬角?
这样下去,当然是两败俱伤。这不单是名义之争,而是另有其“不得不然”的原因。别看给人挎刀,可得艺事都下得去,至少亦得先得到主角的满意,台下人缘还在其次。所以二牌地位固然没人甘心久干,而且实际上亦不易干,反而是干头牌较有出路。只要冒险性不过于薄弱,凡属够个好二牌的,都可以自挡一面。而且真有二牌还不怎样够格者,一样可以干头牌。
张君秋、马连良之《南天门》
加以现在一般职业化的剧人们,一开步便走的是“非头牌不干”的路子。连二牌角所应有的戏,都压根儿就没学过,纵即想当二牌亦不可能。这个因果关系,已不是一天种下的病根。所希望的,只有从科班里根本做起。而小科班偏又“火烧眉毛”,弄到不得不以“彩头戏”为“暂顾目前”之计。这点缺陷或者还要继续下去,那就看大家觉悟不觉悟了。
(《立言画刊》1942年第18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