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泥娃预兆
我一朋友的表妹是幼教,打小就漂亮,气质颜值都不比明星差,现在就职于市里一家收费不菲的私立国际幼儿园。能把孩子送到她们那儿上学的,非富即贵。
前阵子表妹班上一个小女孩的妈妈车祸去世了,说起来也是真可怜,这小女孩是单亲,打小儿就跟她妈妈相依为命。女孩妈妈是一家外企的高管,典型的事业女强人,一天到晚非常忙,平常日子口儿都是保姆负责接送孩子,表妹就没见过这位妈妈几面。
出事那天是今年的5月31号,还是个星期五。早晨一到班里,那个小女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表妹:“老师,明天是儿童节了,今天妈妈要来接我放学呢!”看着孩子兴高采烈,开心得微微发红的小脸儿,连表妹都被感染得忍不住亲了亲她苹果似的小脸蛋儿。
晚上放学时,班上的孩子们陆陆续续都被家长接走了,很快就只剩了那个小姑娘一人,孤零零地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表妹看着那个寂寞的小身影,心生不忍,走过去对她说:“妞妞不要着急,妈妈一定是还有工作没完成,拖住了。要不我陪你去那边玩会儿黏土,边玩儿边等啊?”
小女孩很开心地答应了。
表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照应看护着小女孩儿玩黏土。不知不觉间日影西斜,她一看时间竟已过了晚上七点钟了,小姑娘的母亲还是没来接她。
表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准备去给小女孩家保姆打电话了。这时候她发觉小女孩居然泪流满面,不知什么时候哭起来了。只见她用泥土捏好了一大一小两个手牵手的泥人,一望即知是她和妈妈。
表妹刚想出言哄哄小姑娘,就见她一把捏碎了大泥人的脑袋,惊恐万状地哭着说:“妈妈没有头了……妈妈没有头了……妈妈来了,没头的妈妈来接妞妞回家了……”表妹在一瞬间尿意顿生,感觉自己的头发全都倒竖起来。
正自惊恐间,她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炸响,惊得表妹差点儿脱手将手机给扔出去。手忙脚乱接起来一听,竟是那个小姑娘家的保姆打来的,保姆在电话里很惊惶地哭着说,小姑娘的妈妈在来接她的路上发生严重车祸,这会儿人已经没了。她才从医院出来,正在来接孩子的路上…………
常听人说六岁以下的孩子天眼未闭,能预知和感受到许多成年人察觉不到的异事。更何况至亲之间还有着心电感应般离奇玄妙的血缘感应,所以母亲车祸身故时,小姑娘有所察觉亦是不足为奇的。
只是她这表达方式委实诡异惊悚,让我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每每听到都觉恐怖异常的一首儿歌《泥娃娃》,“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
2.征服
前不久大热的献礼片《攀登者》让许多户外爱好者酣畅淋漓地过了把爽瘾。可说实在话,对于户外运动的乐趣,我却始终感到难以理解。
平生唯一一次户外体验是被一哥们忽悠着去了趟箭扣野长城,我一个人干光了队友的四罐红牛,依旧哭爹喊妈逼逼赖赖,差点儿没把小命交代在那儿。回来我就跟那哥们绝交了,愣是三年多没搭理他。
但很多资深驴友还是对跋山涉水征服自然情有独钟的,比如我一个高中同学,就非常痴迷各类户外探险。从大学时代起,一有假期这小子就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探险征途遍布星辰大海。
我们俩算是前后脚结的婚,也是前后脚有的孩子,相差都不过一个月,我生的是女儿,他家的是个儿子。由于孩子年龄相仿,我们两家有时会一起相约出游,孩子有伴儿玩得欢畅,大人也能彼此交流育儿经验。
谁知好景不长,两年多以前,我同学才满四岁的小儿子竟罹患了神经母细胞瘤,一种被称为“”少儿恶性肿瘤之王”的绝症。这晴天霹雳般的灾变瞬间击垮了孩子的妈妈,她由于精神遭受巨大刺激导致了应激性心理障碍,终日浑浑噩噩,意识不清。
那段炼狱般的日子里,我同学倾家荡产带着儿子辗转就医,还要分出时间精力去安慰照顾精神失常的妻子。他曾不止一次对身边人吐露过死志,说有时候真觉得活不下去了,生活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有一天,儿子病房的电视里播放《荒野求生》,我同学兴致勃勃地给儿子讲解着各种户外知识,眼睛里闪烁着久违的火花。或许是他的情绪感染了孩子,病痛中的儿子对他说:“爸爸,等我好了您也带我去登山,去征服大自然!”
“好儿子,爸爸一定带你去。你跟疾病战斗也像征服大山一样,爸爸相信你一定能赢!”父子俩开心地拉勾儿约定,将来要一起去攀登最高的山。
然而事与愿违,不到三个月时间,同学儿子的肿瘤扩散至整个儿腹腔,看着儿子腹胀如鼓呼吸困难的痛苦模样,早已散尽家财债台高筑的我同学忍痛放弃了一切治疗,唯愿孩子尽早解脱不再受罪。
有一天深夜,久病迷离的孩子精神特别好,迟迟不肯睡去,圆睁着一双星子般明亮澄澈的眼睛问我同学:“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还能跟你一起去登山吗?”
我同学忍着锥心之痛,强笑着说:“能,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你好起来爸带你爬最高的山!一定!”孩子带着浅浅的笑意安然入睡,再也没能醒过来,第二天凌晨时,同学的儿子走了。
那以后有半年时间,我同学与世隔绝人间蒸发了,任谁也联系不上他。就在亲朋好友忧心如焚都快报警了时,他又自己出现了。回归生活以后的我同学,给大家伙儿讲了这么一件事。
儿子刚走那段时间,他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一闔眼就晃动着孩子从小到大这四年间的种种回忆。期间也有过两三次短暂的睡眠,无一例外都梦见火化那天,焚尸炉被敲得砰砰作响,里面传出儿子凄厉痛苦的哭喊声:“我要找爸爸!!爸爸快来救我!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我同学扛不住去了医院,被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症,要求他住院治疗。回家的路上他心里一琢磨,老婆精神病了,儿子走了,如今自己也抑郁症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与其最后走到自杀那一步,不如趁早兑现了跟儿子的承诺。
于是他回家收拾了户外装备,带上儿子生前最喜欢的麦昆赛车玩具,出发去了一座驴友圈子里令众多高手望而生畏的险峰。
寒冬腊月里滴水成冰,我同学出发时天色阴沉得好像锅底一般,大团大团黑棉絮似的乌云堆叠在天际,最基本的户外常识告诉他要下雪了,气候并不适宜登山,可他还是决绝地出发了。
越往山上走气温越低,我同学准备冲顶时,风雪大作,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洒满了荒无人烟的山路。他很就快手脚麻木举步维艰了,可心灰意冷丧失生活热情的他甚至连补给都懒得摄入,就那么不吃不喝一直向着山顶走啊,走啊,直至力竭昏倒。
我同学告诉我们,迷迷糊糊中他真切感受到有一双冰凉的小手在推他,抚摸他的脸,那触感太熟悉了!是儿子!昏迷中他听到儿子趴在自己耳旁,急切地呼唤他:“爸爸!爸爸快醒醒!!回家去吧,妈妈等着你呢,妈妈没有鹏鹏了,不能再没有爸爸!爸爸你快回家,让妈妈替鹏鹏跟你去爬最高的山……”
我同学说按照常理,这种情况下是必死无疑了,可他居然奇迹般地自己睁开了双眼。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冻成冰珠子的眼泪。胡乱抹了把脸,又强迫自己吃了点高热量食品,然后便返程下山了。
同学那次虽然没有爬上最高的山,但征服了命运摆在他人生道路上的奇诡险峰,从此更加无畏,也更宽容通达。
回家以后,同学以全新的姿态积极投入工作,不遗余力带着妻子尝试各种心理疏导。到他约我们出来吃饭时,他老婆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了。只偶尔在席间聊到有关孩子的话题时,她会瞬间呆愣了双眼,接话说:“我们家鹏鹏也是,鹏鹏也是呢!”
同学讲的这件事儿对我还是挺有触动的,想想自己一直无法理解户外探险的乐趣,或许正因为命运对我太过仁爱,至今还是没有让我去面对和经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巨大困境,所以我也一直不曾体会那种突破了看似不可能的极限以后所赢得的巨大喜悦与智慧。
其实每个人都是命运的攀登者,一生岁月里要面对大大小小不同的山峰,能够不被灭顶的绝望压倒,一往无前永不言弃地举步去攀登,便总有一天能够征服命运,登顶人生的珠峰。
3.宝石项链
小菜是我以前的同事,年初时从单位离职了,原因是她嫁了一个大她二十二岁的男人,她的部门领导。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对于她的决定,我不予置评。又想起小菜,是因为前不久小菜约了我另一个同事见面喝茶,这同事与小菜颇为熟稔,也可以说是她婚前婚后整个过程的见证人。
同事回来告诉我,有些惊世骇俗逾越底线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即便现世的道德法律惩治不了你,有些看不见的力量也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比如鬼魂。
小菜初入职场不久,便凭借天生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追随领导转战各大酒场,也正经帮领导弄成了不少事儿,立下汗马功劳。当时我这个同事就好心提醒过她,应酬归应酬,还是要同领导保持安全距离,领导的夫人癌症多年,卧病在床,这时候要是传出点绯闻来,对她对领导都没好处。
或许同事当年出于一片好心的提醒反倒阴差阳错起到了反作用。没过多久,部门间就开始流传小菜经常夜宿部门领导家里的流言。当时领导的爱人还在世,病榻间受尽痛苦折磨,还要眼睁睁看着相濡以沫走了大半辈子的老公,“旧的不去新的就来”。
短短三个月,领导的爱人便含恨去世。我同事说她咽气后双眼一直闭不上,找了很多入殓师按摩甚至动用手术刀做了处理,领导爱人依旧双目圆睁,眸子里宣泄出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当时我也却曾听去参加追悼会的人说遗体告别时看到的领导爱人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到遗容。小菜在殡仪馆迎来送往,礼让寒暄,俨然已经是女主人的身份与定位。引得一众宾客议论纷纷,腹诽不已。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亡妻去世不满半年,领导便大张旗鼓迎娶小菜进门了,婚礼铺张奢华,还请来央视名嘴担任司仪,连单位大Boss都委婉提醒该领导要注意影响。
小菜约我这同事聊天是因为婚后安逸地做起居家官太太的她,遭遇了一件毛骨悚然的怪事。话说领导爱人有一条铂金红宝石吊坠的项链,还是当年新婚燕尔时领导送给她的。三十年来领导爱人一直不离身地戴着,直到去世。
办理完前妻的后事,小菜在家中发现了那条项链。她一拿到手里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好东西,再看吊坠的造型,一颗酒红色的天然红宝石被精心雕刻成桃心形状,周围还装饰了一圈璀璨晶亮的小碎钻,典雅精致,非同凡响。
小菜当即就把项链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揽镜自顾搔首弄姿,美得不亦乐乎。晚上领导从单位回来,惊惶地盯了她脖子上的项链一眼,长叹一口气后良久未语。
当天夜里小菜梦魇之中看到领导前妻骑在她的身上,一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凶神恶煞地尖叫说:“还给我!还给我!”她兢惧惶恐,又无论如何叫不出声音。
心惊胆战地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小菜发觉头天晚上原本爱不释手戴着入睡的项链居然从颈间脱落,掉到了床底下!在她羊脂玉般细腻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暗紫色的瘀痕,一看即知是被项链勒出来的。
这回小菜是无论如何不敢再碰那条项链了,可由于前妻已经入土为安下葬了,总不好为了还项链再把墓穴掘开让她见了天光。小菜跟领导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把项链还给了前妻跟领导生的女儿。
女儿自从知道领导和小菜交往后,便与父亲决裂不相来往了。她与父亲约在外面见面,拿走了母亲生前心爱的项链。领导一度想借此机会叫女儿回家,可女儿对她说:“免了吧,我看到那个比我还小两个月的小妈就恶心,真的,你们两个都让我作呕,今生今世咱们能不见还是别见了吧。”
这件事情过去快两个月了,可小菜脖子上的勒痕依旧触目惊心,丝毫不见消退。她跑遍了北京各大医院,内科外科中医西医全都尝试了,却丝毫不见起色。
或许小菜整个余生都要戴着这条屈辱惊悚的印记过活下去了吧。那是一个痛失所爱与生命的女人,对她永难释怀的恨。人在涉世未深时大抵随心所欲无所畏惧,但那些因无知犯下的错,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弥漫发酵,一一抵偿,付出年轻时难以预估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