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馆里》,王维晚年隐居辋川时所作,既然是隐居,又加上王维“佛系”的特征,不用多想,这肯定是一首描写生活情趣、表达淡泊情操的一首诗,不信你看诗中的用词,独坐、弹琴、长啸——这是自我写照;幽篁、深林、明月——这是景物描写。
平平无奇的辞藻,但被王维写进这首诗中,境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规矩,先看诗。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20字的小诗,起笔就写“独坐”,这是人物状态,坐在哪里呢?幽篁,就是幽深的竹林。他在干嘛?弹琴、且长啸。
注意这三个词,如果换作别的诗人,可能会写自己弹了一首怎样的曲子,会用喜怒哀乐来表达自己为何长啸,但王维没有,他就单纯地用最简单的几个词,但你就能感受到一种悠然自得的惬意。
再说景,“深林”和“幽篁”其实是一回事,重复地描写幽深的竹林,却没有冗杂感,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处于和王维一样的环境,一样独坐、弹琴、长啸,接下来我们还会写什么呢?大多数人都会和王维一样,写月,而且一定会用“明”来修饰“月”的皎洁。
可以说是毫无新意,人人都会写,就像是随意抓起眼前的景致,根本不需要费脑子、更不需要费笔力去装饰。
但是当王维把整首诗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会叹服——毫无新意的景致、毫无新意的事情、平平无奇的辞藻,被他这么一糅合,怎么就如此自然清新,意境唯美呢?
所以啊,我们读《竹馆里》的时候,不能单句拆开来读,就好比考试时有一道题,问《竹馆里》的名句是哪一句?你只能完整写出这20个字,不能单独拎出某一句来。就好比我们读诗的时候,总爱找一首诗的诗眼,但这首《竹馆里》,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诗眼是哪个字。
王维是一个佛系的人,就像他写《竹馆里》,每个词、每个词、每一句,都随意写来,王维作诗的意境,全在内心,把眼前所见和个人心性结合起来,全然不必借用外在的修饰,当“我”与物、情与景完美契合,这就是王维的佛性。
写竹林与明月,这两种景物本有高洁、清幽的意境,这是表;写自我情怀,则是弹琴与长啸,也有高洁、清幽的含义,这是里,表里合二为一。还有幽篁明月之静、弹琴长啸之动,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这是动静结合。末句明月来相照,又与上句深林人不知有着对照之妙,这是光影明暗相互衬映。
表里呼应、动静结合、明暗衬映,情既是景、景既是事、事既是我,有此情、此景、此事、还有我。你还会觉得王维是随手拈来吗?怎么可能!
这是浪漫王维的妙手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