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说《白骨精传》,前面的章节在这里:
3.白骨精传:白骨精号称白骨夫人,那谁是她的老公?
1.
洞府里房间一层叠一层,灵芝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房间大多布满尘埃,许是好久都没有住过活人或者妖怪了。灵芝挑了一间小房间,费了点力气,把它打扫干净。
“你一个妖精要这么多房间干什么?”灵芝问。
“又不是我的,十年前我被一个仇家追杀,逃到这里,就发现这里喽。”卯二姐在梁上吐了一根丝,半吊在空中。
“对了,有什么吃的没?人肉我不要,人肉没有一块是好吃的。肝是酸的,肾是苦的,心是辣的,脑汁像放坏的老豆腐。免子肉倒是挺好的,但要煮成七分熟。生的吃了拉肚子,熟的太老不好吃。对了,你知道以前住这的人都哪去了?”
2.
一汪浮白色的池子展现在灵芝面前,上面飘着一阵淡淡的白雾,说不清的灵气仙味。
“这是什么?不老泉?”灵芝猜到。
“不老泉?你从哪里看来的词,这天上地上,哪有这等逆天之物。王母娘娘洗澡的地方,也称不上不老泉。不过,这池水虽然不是什么不老泉,倒也有类似的功效。你下水试试看。”
“八腿的精儿,想不到你丑陋的身体下,还有一颗更丑的心。这既然不是不老泉,想必就是一盆洗澡水。洗澡水这么脏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请我下水参观?”
蜘蛛精不理她,抬起毛绒大腿,就把灵芝踹了进去。
“你个挨千刀的妖精,快把老娘捞起来。老娘不会游泳啊。”灵芝大叫,吓得手脚扑腾,突然发现自己可以站起来。“原来水不深啊。”
“泡在里面。”蜘蛛精又一个横扫腿进来。灵芝只好蹲到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吸气。
“这可不是一般的洗澡水,不知道是那位天仙的洗澡水,我当年逃难至此,也是天降福缘,得以在这里泡了一下,竟然脱胎换骨,一下入了修仙之道。只可惜,这里的灵气已然不足,但替你一个凡人洗洗身还是有余的。”
“天仙?什么天仙,猴子还是妖怪?”灵芝问道。
“猴子?你问猴子?我倒常听道友讲,这世间猴精倒有数位。桐柏山的通臂猿猴、苍梧山的通臂猿猴、花果山的灵明石猴,还有一只屁股跟吃了辣椒一样的赤尻马猴。你说的是哪个?”
可能是最爱吃桃的那个。灵芝想着,却没有告诉蜘蛛。
“啧啧,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我是个雄妖,就把你弄来做压洞夫人。”卯二姐围着灵芝打转,那一池灵水倒不知什么来头,灵芝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脸上吓人的刀疤也不见了。脱胎换骨方可形容,光艳照人亦不夸张。
3.
“怎么样,现在没有说的吧,赶紧下山骗两个蠢男人来吃吃。我这口水都禁不住往外流了。”卯二姐兴奋得在洞里横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你去勾人肉?”灵芝转转眼珠,“有没有新衣服?这胸好像大了点,挤得胸口闷得慌。”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卯二姐说道,她的胸前平坦如石板,变成人形也是。“你扣得太紧了,松开点儿,让人家多看点白花花的,又能吃多少亏?”
卯二姐替灵芝松了松,灵芝果然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八腿的妖怪,你不到勾拦当个龟婆可惜了。好了,我要睡觉去了。”
“且不忙睡,饿着睡觉对不起这天地造化,你且趁热下山勾个汉子上来,前些天,我老听见有砍柴的唱淫曲,想必不是什么正经男人。骚男人的皮肉最是好吃,又是砍柴的,那老茧儿嚼劲也够。你要清蒸就清蒸,要红烧就红烧。我且都听你的。”
“不去,人肉太酸,还有土气,不好吃。”
“咦,听你这话,倒像吃过人肉的老行家。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肉里放点肉桂,再拍一个草果,用一小勺的茴香,煮来保管没有一点儿土气,但香料却不可多放,不然,人肉本身的香味就遮了去,就没有意思了。”
“不去,我是人,人不吃人。你是蜘蛛怎么不吃蜘蛛?”
“哈哈,你说的倒是好笑,人怎么不吃人。这世上吃人最多的就是人,我们妖精倒是偶尔打打牙祭,哪能天天吃?只有人才有这口福,天天能吃上人 。”
“放屁!”灵芝觉得这妖精太可恶,大概是羡慕人生下一就是人。而妖要先修上数百年,才能修练成人。就算修成人,也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就如这卯二姐,生出八根眉毛,还不如蜘蛛耐看。
“你别不认。我妖精难道还会说大话骗你?你要不信,我带你去看。”卯二姐说着,开始捶自己的肚子。
这卯二姐怕不是吃不上人肉,开始失心疯了。要真自尽了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做痴心梦,说不定那天还要把我给吃了。
灵芝想着,在洞里找张石床坐下。看这妖精要弄些什么。
不一会,这妖怪嘴张得盆一样大,从喉咙深处吐出一根骨头,翻看了一下,她扔到一边。
“不是,这是隔壁山的小免精。这个也不是,这是牛头山巡山小妖,对了,你可不要说出去,牛大王要是知道了,非砸了我们的洞府不可。对了,就是这根。你且看着,有一场好戏。”
卯二姐从嘴里掏出一颗骷髅头来。
“卯二姐,这么大个脑壳吞在嘴里,不堵得慌吗?”灵芝倒吓了一跳,这妖精果然吃人的。连骨头都不吐。
“我舍不得吐,为了吃这些人,我费了多大的劲?就这颗人心吧,就差点要我的命。他还会点法术,搞不好,他还想吃我的……哎,你不要打岔好不好。我要给你看看,人到底吃不吃人。”
卯二姐把那骨头往地上一扔,嘴里不知道念些什么,那骨头就猛的冒出白烟。幻化出一个个人身。
4.
那是一座寺,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楼台殿阁里钟馨悠扬,佛声阵阵。
一个光头大和尚坐在莲台宝座上,下面的和尚跟赶庙会似的,层层叠叠。
“你们且都来了,事情刚才菩提都跟大家说清楚了。我等悟法之人,想要参悟天地真理,是何其艰难?没有个千年,就是想到点边角料也是痴心妄想的事。我这些天算是想明白了。限着我们人的寿命,就是不想我们想得太多,想透太多。所以,刚想着头儿,又要坠落黄泉。要是我们是那些飞禽走兽,倒也罢了,偏偏我们是万物之灵的人。不似那蝼蚁只需肚中有食便称善道美,总要想个明白才肯罢休。”
“祖师爷说得正是。”
“不知人为而来,又为何去,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下面的和尚个个点头附和。大和尚轻点两层的肥下巴,大殿里又静了下来。
“偏我们参佛之人,不似那修道之士,天上有蟠桃延寿,地下有参果继命。人到百年,难逃一死。为了让我等能够长命百岁,我与诸位菩萨行走四方,终从南方寻得一秘方,只是大家肯听不肯听。”
“祖师爷为我们着想,那有不听的道理。”
“愿听愿听。”
大和尚脸上露出笑意,“这法儿倒也简单,那位大神通之人教我,只需在你们其中,寻找十世未泄元阳之人。我等分吃他肉,吃一口,便可延命百年。”
和尚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这法儿好,祖师爷何处寻来这等妙法,我等上千人,一百年选一个来吃,就是不招新徒,也能管个十万年,何愁不能将天地奥义参透悟透。”一个大耳和尚说道,每说一个字,胸前的肉都要抖一抖。
“对,祖师爷随便挑就是,我等皆愿舍肉与同门分吃。我师叔便愿意!”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说道。他低下头,把嘴凑到旁边打坐的一个老和尚,“师叔,祖师爷有事儿要吩咐呢。”
“什么事啊。”老和尚不但枯瘦如骨,连耳朵都背,祖师爷说了这一大通的真经妙法,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刚待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背上多了一个刀柄。
“我师弟也愿意!”
“我师父何止十世未泄元阳,他百世都未摸过女人的手。”
一阵阵惨叫迭起。
“你等稍安勿躁!”大和尚雷般的声音响起,“你们也莫急火火的。你这小沙弥,你师叔昨天还逛了勾栏,体内但凡有点元阳,还至于被你摆弄?还有你这不晓事的徒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父上十辈子都是娼家子,这才修了十世的福,这一世刚轮着做和尚。还有那位弄死师弟的,你下手也太快了点,何况还没眼力劲,我平时教你们的都喂了猪心狼肺?你师弟走路都虚着,我听说至今还欠着人家的过夜钱没付清。”
大家都安静了。
“祖师爷爷,那你说怎么办,说实话,我原本也是纯真童子,只是前些天被一个妖精卷了去,失了童贞。”
“我也被妖精捉了。”
“我昨天遗了一床……”
“你们且闭了嘴!”大和尚吼道,大殿都在发抖,和尚们纷纷收了声,畏惧的瞧着莲花台上的师尊。
“早知道你们会这样!我早就想好了办法,大家看。”大和尚肥大的手指一指。平空多出一个密匣子来。上面刻满梵文,说不出的奥秘。
“你们且排好队, 一人去抽一张,上面若是写着阳字,必是十世元阳未泄之人,我佛慈悲,缘法到了,也是天意。”
大殿里嗡嗡声一片,不久后,纷纷排好了队伍。
“佛祖保佑!”第一个人抽出来,空白一片,他高兴的抱着后面师兄的光头脑袋亲了一下。被对方嫌恶的推开了。
“口水不要乱喷好不好。”
和尚们鱼贯经过密匣。最终,轮到了一个和尚。
“长这么一付倒霉样,不是他还有天理?”灵芝看这人长着衰眉哭嘴,印堂又发黑,也不禁叹道。
果然,这和尚抖抖索索掏出张条,瞄了一眼,脸白的跟纸一样,忙不迭把条子往嘴里送。
“二师兄,你吃什么呢?师尊的纸条吃下去可是耍的?让我们看看上面是什么。”旁边的和尚一把抓住他。
“你放开,我肚子饿要吃宵夜。”
“别着急,等师弟们看了,等会请你吃烤羊腿。”和尚抓住不放,“你们这些蠢不开窍的,还愣着干什么。”
旁边的和尚们如梦方醒,一窝蜂冲上来,把衰眉压了下去。他手上的纸被夺了去,一张开,赫然一个“阳”字。
“师尊,好福气啊,想不到二师兄竟然是十世未泄元阳之人!”
全殿松了一口气。
“好,好,小金子,你的造化来了,舍了这身臭皮囊,正是你得道证正果的时候。”
“师尊,你莫开徒弟的玩笑了,昨天我还打了手铳,怎么元阳未泄?要不,你问五师弟,他看着我打的!”
“鬼才看你打手铳!”一个小和尚脖子都粗了些。
“小金子,你是怀疑师尊的密条?”
“徒弟不敢,万一这纸条受了潮,说不定真走了眼,我舍了皮囊没关系,就怕选错了人,耽误了大家求佛问道的前程。”
“你莫说了,这纸我晒了十天的太阳,况且又是天干秋日,那来的受潮?”
“师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是不是恨我那日说你讲的佛法不似正宗?你是不是恨我踩了你嘴唇上掉下的饭粒?我实在是无心啊,徒弟我再也不敢了。”
“小金子,你怎么这样看师傅呢?枉我当年把你从那蛤蟆精嘴边救出来,又教导你十余年,你怎么一点也不开悟。”
“那好,师傅,你容我回去洗个澡,我怕吃坏了师兄师弟和师尊你的肚子,我有大半年没搓澡了,你看,这随便一搓,就是驴大的黑球。”小金子伸出手,亮出一个药丸大小的泥球,一只绿头苍蝇不知好歹,施施然而来,停在上面。
“小金子,师傅教你的你都忘了,世间本无物,何处惹尘埃。这澡不洗也罢,生吃就当放盐了。”
“我操你个祖宗的,这么说,你们还要生吃我?”小金子突然暴跳起来,朝着大和尚破口大骂,“你们快看,天上有只大鹏鸟。”
小金子手往天空一指,一扭身就往人群里钻。大家都是光着脑袋,谁认识谁啊。
刚跑出两步,十余柄小弯刀从天而降,小金子跑着跑着,就跑成了一个骨架。
5.
“我操你八辈祖宗,八条腿的妖精,你存了什么心,给我看恶心人的东西。我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灵芝吓得大跳,一脚踢过去,将人头踢到杂草丛中。幻影消失了。
“这不是人吃人吗?这和尚被吃了十世,每次抽签都是他。第十一世,跑到这洞前,这和尚可幽默的紧,我吃他时,他说我的吃相最斯文,下辈子如果有缘,还让我吃。我这等了他百来年了,也没见他来。你说这和尚是不是放我鸽子了?我说你要不要下山看看,我怕是这和尚认不得路,走到别的洞府去了。隔壁山的虎精可是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卯二姐吐出一根蛛丝,依旧把那脑袋从杂草中捡出来。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去骗人。我要上了你的当,可不跟妖怪一样了。”
“做妖怪多快活,你也算活了五十多年,你要说出一件做人快活的事情,我就不逼你做妖吃人。”
“放你娘的屁,老娘快不快活,凭什么跟你说。告诉你,老娘快活的事情多着呢,光男人就睡了上千,你可睡过一个男人?”
卯二姐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从肚子里又吐出一颗人头来。这颗人头特别大,灵芝担心会把这八腿的妖精嘴给撑破。
“妹妹,不怕你笑话,姐姐我还真睡过一个男人。这男人是我从山下抓来的。准备做成咸肉干吃的,偏偏这男人生得一张好滑舌,三言两语弄得我还不好下嘴,只好养了起来。倒也快活过一些日子。可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趁我睡着了,拿着刀儿砍我的腿。就这只腿,不对,是另一只,也不是,是哪只来着,我忘了,反正砍我了。”卯二姐摆弄她的八条腿,“我只好把他吃了,你们人不是讲一日夫妻百日恩吗?按日算,我跟他起码也得千恩万恩了,怎么就养不熟呢。我可是真爱啊,就是他的肝有点苦,怕本是个坏心肠的男人。对了,我让你看看他吧,原本他也吃过人的。”
卯二姐嘴里念着什么,那颗大人头也冒出轻烟来,不一会,数个人影浮现在空中。
6.
黄沙在大地中飞扬,土地干裂成龟纹。一只小茅房在风中瑟瑟发抖,几欲堕倒。
“水烧开了吗?”一个农家汉子说道,脸跟干裂的地一样,要倒下去,就再也没有人瞧出来,地上躺的是人还是一堆黄土。
“不烧,要烧你烧去,要么,你们干脆吃我算了。”一个中年妇女说道,边说边抹着鼻子掉眼泪。
“孩他妈,昨天晚上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谁愿意啊,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你想让我们的儿子也饿死吗?横竖要死。能救一个是一个。”
正说道,一个姑娘探进来,怀里抱着柴,“爹、娘,柴捡来了,今天可是有饭吃了。”
7.
“去他妈的妖精,尽使些妖法来骗老娘,你想吃人是不是?行,老娘明天就给下山骗男人去。吃撑死你!”灵芝飞起一脚将那颗人头踢了出去。蜘蛛精忙用蛛丝抓住,又塞进了嘴里。
“你把那光头和尚的头给我?”
“你要那人头干什么?莫非也想尝人骨汤的味道。你还真是识货,这人头我熬了几十年了,放汤里煮了不下千回,但怎么煮,那汤里还有肉味,我要实在馋得受不了,就拿出来煮,放点葱花,弄点炉肉,就是一上等火锅。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人头骨汤好不好。太妙了,我想着又要流口水了。”卯二姐又把和尚人头拿出来。
“放屁,你才吃人头骨汤!我要埋了这和尚头。”
“埋它作甚?还是交还给我,我依旧吞了下去,饿了时还能吐出来舔舔解馋。”
“你吃了人家数十年了,还不够?小心它在你肚子里结个好大结石。”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害怕,晚上睡觉时,我老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念经,难不成就是这和尚头在搞鬼?哎呀,还是你们人心眼多,照你这么说,我就让给你吧。不过,你可答应了,起码要拿十个新鲜的人来换。”
灵芝将和尚头埋在一棵桃树下,掩土的时候,冒出一股轻烟,一个和尚的鬼影双手合什,出现在灵芝的眼前。
“多谢女施主搭救,我终于可以脱离苦海,重新投胎做人了。将来一定报女施主的大恩。对了,女施主长得这么漂亮,能容我以身相许吗?”
“报什么报?你一投胎,喝了黄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怎么报?我要吃你三块肉,你肯吗?”
“哎,你这个人怎么提人家的伤心事。”那鬼和尚大叫一声,顿时消失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