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不少关于秦可卿卧室陈设的解读,因其有“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西子浣过的纱衾”,红娘抱过的鸳枕”,大多文章都是围绕着“香艳”与“淫”字在解读,更有甚者竟然把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与曹寅的江宁织造府连系在了一起,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红楼梦》第五回的重点,是《金陵十二钗》判词,而在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前,出现的秦可卿、《燃藜图》与秦氏卧室陈设三个元素,其实这是在暗示和引导读者怎样去解读《金陵十二钗》判词。
其中通过《燃藜图》隐刘向的《洪范五行专论,和“秦可卿”隐“秦有客卿之官”向我们暗示,判词用的是谶语,暗隐着天下兴亡,而且还是追溯手法写出来了,解读时必须倒叙着从最末位的秦可卿判词开始解读。(详解参考拙文《“燃藜图”告诉我们怎样解读“十二钗”判词》和《秦可卿名字的背后》)
那么,秦氏卧室的香艳陈设隐寓的都是什么呢?
第一件是:
说着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香甜袭人而来,宝玉觉行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幅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唐伯虎虽然写过《题海棠美人》,但是否画过《海棠春睡图》却无考;那幅对联说是秦观(太虚)所写也属杜撰。
关于“海棠春睡”的故事来自于宋人释惠洪《冷斋夜话》记载:唐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高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明皇笑曰:“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后苏轼据此写了一首《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由此我们发现,唐伯虎画《海棠春睡图》与秦观写的对联均无考,而释惠洪的《冷斋夜话》记载与苏轼的《海棠》诗则有史可查。这样在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对应:释惠洪的记载就如唐伯虎画《海棠春睡图》,苏轼的《海棠》诗如同秦观的对联。
可是这一切还存在什么联系,和有什么意义呢?因为如果没有更多的联系,只是上面的对应,那也不具什么意义的。
“巧合”的是,这四人还真的存在另一种联系,那就是他们去世的时间,“不约而同”地都牵扯到了一个“靖”字:
苏轼逝于“中建靖国”元年(1101年),那是宋徽宗赵佶登级的第二年,只用了一年的年号;释惠洪逝于1128年,那是宋徽宗退位两年后,“靖康”结束的第二年;唐伯虎则逝于明世宗嘉靖二年十二月二日(1524年);秦观逝于元符三年(1100年),那是宋徽宗登级的第一年,第二年即为“中建靖国”。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逝于宋朝的三人,都与宋徽宗时期有关连,虽然北宋亡于宋钦宗“靖康”二年,但实亡于宋徽宗;大一统的明朝虽亡于崇祯,但实亡于“嘉靖”。
但是,四人均与“靖”字有关能说明什么呢?且看《海棠春睡图》旁边那幅对联的上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这是指天气尚寒的初春时节,1127年的“靖康之耻”徽宗二帝被掳,靖康二年二月六日又被金太宗废为庶人,正是发生在这个时间。
下联的“芳气笼人是酒香”,所表达的又会是什么呢?
宋徽宗宣和元年(1119年)秋天,道德院上院内长出来一个金色的灵芝,徽宗去观赏,顺路到蔡京府上的鸣銮堂喝酒。蔡京做了一首诗,徽宗即席赐和曰:“道德方今喜迭兴,万邦从化本天成。定知金帝来为主,不待春风便发生。”七年后的靖康元年十二月十五日(1127年1月16日),离立春还有十二天,金兵攻破开封,徽钦二帝成为俘虏,正好应验了“定知金帝来为主,不待春风便发生”。宋徽宗可谓一诗成谶。
(宋徽宗像)
由此可见,贾宝玉在秦可卿卧室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与秦太虚的对联,其背后隐寓的就是宋徽宗写的这首谶语诗。这与以前拙文中对《燃藜图》和秦可卿名字的解读也是一致的。区别是《燃藜图》与“秦可卿的名字”更偏重于概念性,而秦可卿室内陈设所隐藏的谶语表述得更加具体。
其实早在宋徽宗之前,宋太祖赵匡胤在灭掉南唐时,曾念出一句诗,“须臾捧出大金盘,赶散残星与明月”,与徽宗的谶语诗惊人地相似。而在960年的正月初四,赵匡胤更是凭着“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于陈桥驿黄袍加身,建立了宋朝。
那么,秦可卿房间的其它陈设,隐寓的都是什么呢?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旧唐书李淳风传》记载:“初,太宗之世,有《秘记》云:‘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隋亡唐兴的“桃李子,洪水绕杨山”之谶相去还不远,又出现这样的谶谣,李世民为此很是闹心,为了防范,甚至杀了小名“五娘子”的功臣李君羡,仍然未能阻止四十年后武则天代唐立周。
赵飞燕所在的汉成帝时期,曾帮助赵飞燕上位的王莽开始崭露头角。经历哀帝与平帝后,王莽从大司马辅政逐渐变为摄政和摄皇帝,于是制造了数个诸如“摄皇帝当为真”、“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等类似的谶语,终于篡汉建立了新朝。但是,却随着“刘秀当为天子”、“刘秀发兵捕不到,卯金修德为天子”的谶语出现,新朝亡而东汉立。
而早在汉武帝时期即出现了一个谶语:“代汉者,当涂高也。”公孙述,袁朮等都认为“当涂高”对应自己,做起了皇帝梦。曹丕的臣下许芝则把“当涂高”解释成为“曹魏”,为曹丕接受汉献帝“禅让”造足了舆论。
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唐玄宗天宝年间,有一个名叫李遐周的道士,经常在都城长安玄都观的廊庑之间,乱写一些让人看不懂的诗句,其中有一首:“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人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当时人们虽不理解其中含义,却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到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逃离长安,杨贵妃被吊死马嵬驿,人们才明白“人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是怎么回事。
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寿昌公主指的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那么,这里为何要把“阳”字改为“昌”字呢?也是因为要隐指一个谶语。
东晋末年,流传着一个谶语:“昌明之后,尚有二帝。”昌明是东晋第九位皇帝孝武帝司马曜的字,在他去世之后,早已掌控了东晋朝政的刘裕,便急不可待地欲取晋而代之,却因忌惮“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之谶不敢妄动。为了凑够“二帝”之数,刘裕心生一计。他先是派人于公元419年1月28日毒死了白痴皇帝司马德宗,立其弟司马德文为帝,420年7月,又使人授意司马德文将帝位“禅让”给了自己(次年又将其除掉),同时也使谶语“一丝不爽”地得到了“应验”。
同昌公主是唐朝第十七位皇帝唐懿宗李漼之长女,连珠帐是堂中设的用真珠串连而成的连珠之帐,乃是同昌公主无以计数的珍贵嫁妆中的其中一件,而非同昌公主所制。
用”制”代替“嫁妆”,说明”嫁妆”才是关键,或者说送“嫁妆”的李漼才是关键,而非同昌公主。
唐懿宗咸通九年正月,同昌公主下嫁卫保衡,咸通十年八月因疾去世。李漼对女儿的溺爱,使他给同昌公主的婚礼嫁妆、葬礼葬品的奢华程度都是古今绝无仅有的,从侧面反映射了李漼的骄奢昏庸。在他在位期间,游宴无度,沉湎酒色,各种荒唐的费用开支之大难以计算,政治之腐败,使宣宗的“大中之治”成果消失殆尽,民不聊生下,导致了浙东、安南、徐州、四川等地相继发生动乱。而在李漼去世刚刚两年后,爆发的王仙芝、黄巢起义彻底动摇了唐朝之根本,致使朱温于907年篡唐建梁。
其实,早在武则天时期便出现了一个谶语:“首尾三鳞六十年,两角犊子自狂癫,龙蛇相斗血成川。”当时就有人认为这是预示“牛”姓干唐祚之象,致使牛仙客,牛僧孺先后遭到弹劾。谁知“两角”是牛字下边的八,最后应在了芒砀朱温的身上。(有意思的是,李漼未监国前名李温)
(秦氏)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衾,为被子,古来只有“西子浣纱”之说,所谓“浣的纱衾”是怎么也说不通的,因此“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必然另有所指。然而自墨子之后关于西施的记载和诗词非常多,究竟何所指呢?
(来自网络的“西施浣纱”图)
但是,我们却发现这个有“问题”的“衾”字,与“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最后一个“枕”字,连在一起组成的“衾枕”一词,在古诗文中是常用的一个词,因此可以判断这两句话之间是存在某种连系的。
我们知道,红娘出自元代王实甫写于元贞、大德年间的杂剧《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简称《西厢记》。而与其在时间上接近、又是写西子、又具有影响力的戏剧是什么呢?
是明代嘉靖年间,梁辰鱼写的四十五出昆曲《浣纱记》。
当然,作者之意不在《西厢记》和《浣纱记》,而在于元朝和明朝,在于元亡明兴的谶语:
一个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另一个是:“塔儿黑,北人作主南山客;塔儿红,朱衣人作主人公。”
梁辰鱼的《浣纱记》写于严嵩当政时期,剧中伯嚭的戏份很多,完全就是对严嵩的影射。这个时期出现了种种乱象和危机,被认为是明朝走向末世的开始。因此“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隐有明亡清兴的谶语:
一个是:“十八子,当主神器。”一个是:“遇顺而止。”
其中“十八子”当然是指李自成,而“遇顺而止”,虽然李自成攻进北京,使崇祯帝自缢,建立了“大顺”,但“明实亡于清”,所以“顺”应该指的是顺治。
综合起来,我们就能看出,“秦可卿卧室陈设”隐含和包括的就是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十二个历史时期兴亡的谶语。虽然这些谶语应该都是有目的性的人为制造,或后人附会,但作者要告诉我们的是,《金陵十二钗》判词是表达兴亡的谶纬隐语,不能完全按字面的逻辑去解读。
同时,只有理解了《燃藜图》、秦可卿名字、以及她房间陈设的真正意义,才有可能正确解读《金陵十二钗》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