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咏梅,屈原佩兰,
苏东坡择竹而居,陶渊明采菊东篱。
能跻身“花中四君子”流传至今,
想必定是有过人的魅力。
不过这花中之菊,
漫山遍野,平凡无趣,黄得差强人意,
不知为何深得世人垂青。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菊花》|李商隐 |晚唐
菊科植物是开花植物第一大族,形色庞杂。
非洲菊的红、松果菊的玫、波斯菊的粉、硫华菊的橙、矢车菊的蓝、瓜叶菊的紫、大丽菊的炫彩......
每一株都浸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爱,偏偏最朴实无华的黄色菊花,拥簇着千年不衰的容颜,在陶渊明的东篱下含笑,在罗含的庭院里吐仙,连至尊至贵的紫气都退到一边,黯淡不着色彩。
菊科|大丽菊|西安植物园
飒飒风满院,蕊寒香冷来
《题菊花》|黄巢 |唐末
野菊|终南山净业寺
金秋十月,木叶落,芳草化为薪。
白露时节,天气渐凉,到了寒露,南岭刚入秋,长安凉凉夜色已并作冻人的霜,从暗夜蔓生到白昼,啃噬着天地间仅存的一丝热量。
昨日天阴凉风簌簌,抱着衬衣尚能傍地走,岂知“一场秋雨来,十三四五度”,天降寒露,此时便是裹着毛衫外套也不免撞了那迎面袭来的冷,这才知晓,白露不露身,寒露不露脚,悔不当初,未穿长袜,未着秋裤。
菊花|西安植物园
鸿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菊有黄华。
当最后一批北雁南至为宾,鸟雀匿了踪迹,海边蛤蜊大军此起彼伏,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菊却以不卑不亢的淡漠之姿铺陈小楼,登临高处恭迎连绵成山轻寒的深秋,风来,花枝颤动,风过,暗香盈袖。
雀为蛤,鲲为鹏,万物化生,生而不灭,灭而不息,生生息息。
蛤蜊身上纹着烟波诡谲的奇峰俊石,也曾俯首观之,“项为之强”,而能想到最具象的事,便是那踽踽独行的《山海经》神山山系。古人逍遥,漫步妄海无边无际,唤之雀羽,飞物化潜,由阳入阴,岂曰无知,无知才是大知。惜航空舰母,山重水阻,怎敌得过这刚柔并济。
香分三径露,抛书一枝秋
《红楼梦》|《对菊》 |史湘云
说“门源百里油菜花,满城尽带黄金甲”一点也不为过。然而这油菜花毕竟弱小娇气,只能靠成千上万的总状花序层层叠叠垒砌。而黄巢的片甲,着阴气而生,百花凋零,独树一枝,分外霸气。
有文献说,这位农民起义军领袖,五岁便能赋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寒凉之秋,蜂蝶难寻,满院的菊花随风散落冷冷香气。
这时候的黄巢是柔和而仁爱的。他体恤久居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畅想着若有一日成为司春之神,定要让寒秋的菊花和春天齐放的百花一样,享受群蝶宴飨和煦日下同等的温暖。
菊科|硫华菊|西安植物园
可惜,空有满腔抱负,屡试不第的他变得激进,“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这一次,他不再期盼与百花齐放,而是独立寒秋,让周身清香直冲云霄浸透整个长安。后来,他建立大齐政权,登上了昔日辉煌无比的大明宫含元殿。
那又怎样呢,菊本就是内敛之物,不娇不媚,含露吐香,无须帮衬,便能临寒怒放。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一点诱惑一点即破,一群人的力量才是无限的,一个陶公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陶潜。对于菊花,还是更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逸之气。
疏灯描远近,破月锁玲珑
《红楼梦》|《菊影》 |史湘云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菊因南山而名,人们记住了采菊的陶公,却不曾听闻吃菊的屈子。果然,美食家的社会地位真是自古就不比诗人呀!
在古代,食菊颇有讲究,首先说这屈原,吃菊要吃刚刚盛开的菊花,而非缤纷落英。落,始也。
菊科|波斯菊|西安植物园
再说这菊酒,不像菊茶菊饭菊粥即采即食,也不似桂花蜜七日便成,须陈够足足一年方可开坛畅饮。《西京杂记》记载了酿造之法: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
不过这民间菊酒之盛确确实实始于陶公,若不是陶公飘然若仙的吟诵,这延年益寿的菊花杯怕是只有帝王之家才乐此不疲年年饮酒。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过故人庄》|孟浩然 |盛唐
九九重阳怎么就和菊花扯上关系了呢?
在古老的阴阳观念里,偶数为阴,奇数为阳,九九重阳。九是最大的阳数,物极必反,盛极而衰。重阳之日大吉大凶交叠,人们便登高、饮菊以辟邪消灾,祈求山神护佑,健康长寿。
自古登高处,广州白云山、湖北龙山、江西滕王阁,西安大雁塔。从西汉宫廷御驾高台到魏晋名士首创谢公屐,再到隋唐平民登山游乐:
菊科|松果菊|西安植物园
登高,
是苏轼韩愈悠悠天地,是陶公姥爷开怀畅饮,
是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是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是摩诘“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菊科|紫菀|西安植物园
登高,
是燕京人的提壶灌顶,是长安人的雁塔题名。
盛世长安,
重阳节是国家空前绝后的法定节日,
过一日送一日。
九月九大重阳,九月十小重阳,全国放假两天。
菊科|香根菊|西安植物园
李白不禁叹曰:
昨日登高罢,今朝再举觞。
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
不历经人世沧桑,又怎能这般思量。菊是孤独的,更是孤苦的。不说菊,这世间任何一朵花儿都是孤苦的,盛情绽放,或者孤芳自赏,或者任人采撷。菊,又何苦之有呢?
我会采更多雏菊
和植物、星辰、山川、动物们相遇
My drawing was not a picture of a hat. It was a picture of a boa constrictor digesting an elephant. But since the grown-ups were not able to understand it, I made another drawing: I drew the inside of the boa constrictor, so that the grown-ups could see it clearly. They always need explanations. My drawing Number Two looked like this...
——《Le Petit Pri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