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肖战事件引发了公众对于同人文学的热议,同人文学的概念是什么?如何理解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同人文学?同人文学何以能被称为精神家园?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郑熙青博士长期阅读、研究同人文学,并有相关著述,她申请博士就用了耽美同人相关的研究论文,从此开始思考同人文学的相关问题。她觉得同人文学看似很小,但并不一定要在小社群的框架里做,像戴锦华那样,从耽美往外走,从整个社会文化的角度来分析,“从受众角度去研究社会现象和文化生产的关系,其实是一个到现在还没有进行到很深入的研究领域,还是很前沿的”。
澎湃新闻记者近日专访了郑熙青,请她从自己多年阅读、研究的角度来谈谈同人文学。
郑熙青
同人文学的概念、定位和特证
澎湃新闻:同人文学这一概念是如何逐渐形成的?在同人文学这一概念提出之前,是否就已经有同人文学存在了?如何理解这一现象?
郑熙青:同人文学概念的历史非常短,不管是美国也好,日本也好,通常所指的“同人文学”概念都是20世纪之后出现的词汇,固定到现在的意思则更晚。
现在很多人会说《金瓶梅》也是同人,西方同人的历史也往前推到《荷马史诗》、《埃涅阿斯纪》之类。这其实是一种往前的追认,同人文概念出现之后,人们回溯文学史,发现这些文学在形式上和同人文有相似的地方。但在之前这些文字会有各种各样的叫法。比如我此前做过一个课题,现代文学三十年里面有大量的这类文学,比如鲁迅的《故事新编》、郭沫若的历史剧等等。
还有更早的一批,出自清末民初,阿英最初称之为“拟旧小说”,后来欧阳健改称“翻新小说”。当时梁启超作为新文学倡导者,呼吁小说界革命,这一批新小说中就出现了一些古典的白话小说新写,换上现代的皮子。吴趼人的《新石头记》就是这样一部小说。书中讲述贾宝玉历经几世之后蓄发下山,巧遇在上海经商的薛蟠,游历了晚清上海。他看到了许多现代的器物,亲历了晚清一系列历史事件。之后进入一个乌托邦世界“文明境界”,发现原来这个文明境界的缔造者是故人甄宝玉。这本书其实是借《红楼梦》中的人物表达作者对于现代的看法和对未来中国的期待。
《新石头记》
翻新小说的脉络一直延续到当代,即使是这几年仍然会有一些作者用《三国》、《水浒》里面的人物写当代的官场小说。这类作品的写作方法和同人是很像的,但还是有所不同。
同人文很关键的一点是情感投射,写同人必然是非常喜欢里面的人物才会去写,或者也有特别讨厌的情况,但总体来说情感投射比较强烈。同人文学的社群性和情感性,和之前这些写法上相近的文学是有所区别的。
因此,我个人认为,同人的定义多基于其社群基础和身份认同,而非写作方式和文字表征。
澎湃新闻:如何定位同人文学?是一种类型文学,通俗文学还是网络文学?同人文学与人们通常理解的文学有哪些相同与不同?
郑熙青: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我没有确定的答案。
首先,类型文学通常是以文本内部的特质特征来界定的,而同人文学很大程度上是由文本外的因素决定的。同人文的辨识并不依据作品的内容、题材和形式,而要看是否和之前的某一部作品有联系,即所谓“文本间性”,以及是否存在情感的投射和社群基础。同理,称之为通俗文学或网络文学也都不是特别准确。当然同人文学与以往通常理解的文学也不是毫无相似之处,比如戏仿手法的运用就是一个相似之处。只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界定同人文学更多需要从文本关系的角度来进行,同人文学内部的多样性是非常吓人的。
澎湃新闻:还有一个可能公众会比较疑惑的问题,同人文学和耽美文学有什么关系呢?大家似乎经常会把他们搞混。
郑熙青:理论上是没有关系的,但确实会有所重合。同人文学的写作非常多样,或者说大多数同人文学作品中都会涉及人物情感和爱情关系,这时候就一定会出现同性之间的爱情关系,所以说会出现大量的耽美同人。
而且在中国的同人圈里,耽美同人占多数。所以耽美文学与同人文学确实会产生许多交集。从AO3网站的数据来看,国外的同人圈里,耽美同人的作品大概占一半,异性同人也占很大比例。在中国,一些圈子中的异性同人占比会很高,但总体来说,耽美同人可能占据的比例就会比英语中高很多。
澎湃新闻:同人文学在创作机制上与其他文学创作(体制内作家、网络作家)有哪些区别?去中心化(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创作者)和非营利化是否可以视作同人文学独特的特征?
郑熙青:首先体制内作家和同人文创作者当然差太远了,写同人文基本上就是用爱发电,整体是没有营利可能的。同人文学更多是依靠社群内部的认同感和成就感,大家在一起交流,喜欢的人会评论,也会由此建立一些人际关系,通过看同人文认识很多人。整体的写作驱动力和发表流通环境和体制内有很大区别。
网络文学的话就复杂一些。早期的网络文学和现在很不一样,2000年前后的网络文学和现在的同人文是一样的,大家纯粹为了爱在网上写文,几乎不会有物质的回报,也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社群,大家彼此交流。体制化市场化的网络小说的兴起是非常晚近的现象。所以某种意义上讲,同人文学是唯一还保留着早期网络文学特征的文学社群。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同人文本身面临出版上的问题,首先针对同性和性的审查仍然存在,不适合商业化,商业化之后版权等方面也会有许多问题。另一方面,一些同人文写手主观上不愿意变现,就只是在微博或者公众号上面自己写一写,签约网站的话,每天要有固定字数的输出,不是人人都愿意接受这种限制。我们研究中也发现,早期的网络小说基本都是短小精干的,市场化之后就出现了大量的冗长的网络小说。
澎湃新闻:同人文学有哪些类别?不同类别之间有哪些不同?比如真人同人在同人文这一大类中是怎样的定位?
郑熙青:很难分类,太多样了。真人同人在同人圈里是比较阴影的位置。写真人同人有时是要躲着的,真人同人比一般的同人还要禁忌。东亚这边的真人同人可能要多一些,因为欧美那边曾经因为真人同人发生过一些纠纷,所以压制也比较严重,更接近地下的形态。
欧美的真人同人纠纷发生在科幻领域。科幻是一个制作者和接受者之间的距离比较短的社群,在科幻大会上读者可以见到作者,也可以见到那些演员。补充一句,世界科幻大会是现在英语圈所有粉丝同人展会的原型。所以如果粉丝写了一些真人同人的东西,按照当时的惯例,也在同人展会上交流的话,很容易被演员或者制作方看到,结果就会很严重。
1980年代,西方社会对于耽美同人也不是很接受。例如,1980年代撒切尔政府还出过一些恐同的政令,要求学校教师不能是同性恋,所以那个时候对于这方面的话题其实自由度也有限。现在的话,欧美对于这方面就比较无所谓了,很多明星都会在采访中公开谈及真人同人相关的话题。
日本的情况更特殊一点。很多日本人写真人同人是躲着的,或者说,他们创作什么同人都是躲着的,这和日本的耻感文化有一定关系。即便写真人同人不会有现实的麻烦,他们也不会公开讨论。也就几年前,我想要看日本的真人同人,还一定要进日本一个同人写手的个人网页,需要猜密码才能进去,藏得非常深,很不容易。当然,也有粉丝会直接把真人同人本寄给明星本人的,这也是一个现象。
澎湃新闻:同人文学在内容、形式、风格上有哪些特点?还是风格庞杂,无法总结出一个普遍的特点?
郑熙青:没有共通的特点,很难概括,非常多样。好的文学都是很难归类的。同人文产量很大,良莠不齐,但也不乏精品。这些精品是很难总结出一个特点的。
这些年我在网络上看过许多小说,近几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看过的最好一篇是同人。我对于现在网络小说、原创耽美整体都不是很看好,但同人到现在还是能找出一些比较好的作品,风格也可以很有独创性,可能是因为同人确实是市场影响不到的领域。虽然应该说其中差不多百分之九十都是垃圾,但还有百分之十是非常好的。其实整体上都是这样,网络文学甚至包括严肃文学都是良莠不齐的,这并不是同人独有的特点。
澎湃新闻:内容上同人文是否有“为原著故事中被边缘化和被中伤的人发声”的倾向?
郑熙青:“为原著故事中被边缘化和被中伤的人发声”,这不是同人文,或者说不是总体上所有同人文的特点,这个是所谓的主流文学领域中二次创作的特点。这是名著新写的一种典型的写作方式,受到后殖民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影响非常大,所以体现出为原著故事中被边缘化和被中伤的人发言的特点。《藻海无边》挖掘了《简·爱》中“阁楼上的疯女人”的视角,殖民地女性的视角,The Wind Down Gone用的是《飘》中黑奴一方的视角,等等。
《藻海无边》挖掘了《简·爱》中“阁楼上的疯女人”的视角
这个和同人文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之前提到了,同人文有明显的情感投射的倾向,以及有固定的明确的社群文化。这些名著重写的受众定位和同人文学很显然是不一样的。界定同人文学必然要考虑到受众的问题。
澎湃新闻:一些读者朋友称阅读同人文最初是由于“意难平”,同人文是否有明显的弥补原作中遗憾的倾向?HE(Happy Ending,圆满结局)和BE(Bad Ending,悲剧结局)在同人文中各自占比如何呢?
郑熙青:弥补原作中遗憾的这个倾向确实有,如果一个电影或者小说结尾有些缺憾,或者一些人物关系有意难平,就会去找同人文来看,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很多HE都是这样的性质。但是同人圈中也会有很多虐文,就是BE。有的人偏爱结局圆满的甜文,有的人偏爱虐文。
虐文的写作和日本同人文化的影响也有关系。中国的同人和耽美亚文化都是从日本引入的。世纪末日本有一批同人和耽美的漫画和小说,大量都是BE,形成了一种特别的风格,一眼能看出来。受到影响的一批中国同人文创作者也就有着类似的风格。
澎湃新闻:陈平原提到武侠小说是“千古文人侠客梦”,同人文是否也有类似的作用(现实生活中的梦想)?
郑熙青:有一点类似。但同人圈确实很多样吧,每个人不太一样,有的人就是喜欢悲剧美。我有时候会吐槽,原著里明明是一个圆满的结局,有的同人文就会改成虐心的结尾,差距很大。真的很难归类,看多了以后就会发现这个圈子里什么人都有。也就是说,这个“梦想“和武侠普遍的畅快意气也许有差距,但总体来说都体现了作者和读者的欲望。
作为一种文化和文学现象的同人文
澎湃新闻:如何理解同人文在公共视野下的“小众”和阅读人数上的“大众”之间的张力?如何定位同人文在整个文学阅读中的地位?
郑熙青:我在北大中文系的网络文学论坛参与研究时会和主要研究男频的研究者交流。我就发现,女性网络文学的社群壁垒非常厚,进入的门槛很高,想看懂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比如术语是怎么回事,礼仪是什么,规则是什么,这些都要先去学习,短时间内整个摸清楚并不容易,相对男性的网络文学的圈子来说,更难融入。
我个人的经验是这样,我最开始追同人文的时候,圈里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说法叫“新潜三”,新人前三年不要说话,先默默潜水。而且当时的社群还都很小,说话的一般都是创作者或者很资深的爱好者,新人是不太敢说话的。
除了同人圈本身壁垒很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同人文创作本身具有一定禁忌色彩。其实很多情况下,在网络上是女性作者们在触及先锋的禁忌的创作。当然也就不希望有外人监视这种创作,或者是凭空被指责,所以这些禁忌的创作很多都是躲起来进行的。比如著名的耽美写作论坛露西弗(Lucifer)网站,进站注册需要答题,而且难度不低。
此外,像我们这种真的会在别人面前提到自己看同人的人并不是很多,很多人还是内心里面觉得这是一个不入流的东西。所以在大众视野里,同人文好像还是一个小众的圈子。
澎湃新闻:同人文的勃兴与女性主义的兴起有何种关联?为何阅读群体大多数为女性?
郑熙青:这个文化现象很好玩,之前我跟一个美国朋友也聊起过,美国的耽美同人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开始流行的,日本是七十年代中左右,然后中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九十年代末。观察这些时间就可以发现,同人文学的兴起和所在国家女权主义运动勃兴的时间是同步的,这应该不是偶然。
从同人文本身的特点来看,同人文中包含大量有关女性的性欲和性想像的内容。这当然有很多的原因,不过应该与女权主义运动带来的性解放潮流有关。比如耽美里面就包含了女性性意识的觉醒,无论是女性可以超然物外地观看两个男人恋爱也罢,或是把自己投射到一个男性角色上面也罢,都体现了某种性别意识和反抗意识,一种反转的观看和被观看、主动和被动的性别模式。
亨利·詹金斯也说过,同人文很多的原著小说原本都不是写情的,同人文将其改编为了爱情故事。比方说中国本土的作品也有早期的同人圈(如《七侠五义》、《逆水寒》等等),但真正开始爆红的本土同人圈是《士兵突击》。欧美不用说了,当代意义上的同人始祖是《星际迷航》。这两部原本都并不是谈情说爱的故事。但同人的创作者们看到了人物之间的互动,愿意把它理解为爱情,或者某种特别深切真挚的情感,所以写小说,把非情感主题的题材处理成亲密的感情叙事,这就是一种女性话语强势介入主流通常认为非女性文本中的表现。当然这个区分并不能本质主义化,不是说是女性一定会更关注情感,或者说关注情感的都是女性,这只是一个基于经验的观察。
电视剧《士兵突击》海报
澎湃新闻:戴锦华在《后革命的幽灵》演讲稿中,对于耽美文学有过一些评论,她认为现在年轻的创作者们有一种对于“权力机制、对当权者处境的饱含体认的细密获知与同情”,您如何看待这一观点?
郑熙青:我跟戴老师聊过这个问题。我当时直接给她发了一个文件包,里面是一些我认为并没有体现这种“对权力的体认”的同人文创作。戴老师后来也承认并不是所有的耽美都是她在初稿的《后革命的幽灵》里说的那样,但她还是认为我看到的那些是个例。这点我其实是认同的,我认为戴老师的整体判断没有问题,但话可以不要说那么绝对。耽美和同人创作里确实有很大一部分与戴老师分析的那种“体认权力”的文化现象是一致的,但确实也会有很多特例。
澎湃新闻:人类文学史是一个选择经典的过程,有许多大众文学逐渐进入经典文学序列的例子(如莎士比亚、宋词、明清小说等),很多经典原本就源自民间。同人文学未来是否有跻身经典序列的可能性?这一可能性蕴藏在何处?同人文学又面临着那些局限呢?
郑熙青: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一方面,现在我们作为“后”时代的人,已经见过拆散了的宏大叙事,非要再重构一个我们明显知道有问题的“宏大叙事”,也不是不行,但何必呢?所谓的“经典性”也一样,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经典是虚构,那干嘛还非要参与建构这种经典呢?
另一方面,同人文学也确实不太可能成为所有人都能读和所有人都需要读的东西。之前提到过,同人文的进入壁垒非常高,看懂一篇同人可能需要先看了原著,然后还要了解同人圈里共享的一些语境。
同时,同人文学的创作有非常明显的群体创作累积的过程。它并不是浪漫主义时期想象中,一个孤独的天才得到了神启,写出一篇惊世的杰作,这样一种创作的方式。每一篇同人文中都能看到不止一个写作者的影子。大家都共享着一些设定,一些分析方式,这些设定可能是不同的创作者逐渐积累下来的。
在这种意义上,同人的认识和欣赏都需要放回到语境里,才能更准确地解读和判断,而不是单独提出来作为孤例和之前的经典放在一起。
精神家园:同人文社群文化
澎湃新闻:之前您也提到,同人文学的界定很大程度上是基于社群基础和身份认同。目前同人文的社群是如何的,彼此的关系紧密吗?如何联络?线下的活动多吗?
郑熙青:社群的性质与网站本身的性质有很大关系。现在国内的同人文主要在Lofter,Lofter是一个很松散的社群,本质上是博客,每个人写个人的东西,然后通过打一个标签(tag),进入公众阅览区,不打tag的话其实就是自说自话。中文网络社群现在迁移实在是太多太频繁,所以经常会有关于社群内部的礼节方面的争论,因为换一个地方就要换一套礼节,彼此之间的适应和妥协也需要一定时间。
我们这些读者都是从各个时期不同的网站走过来的,从每个不同的网站生态看,社群整体还是有些区别的,彼此联络的方式也会有区别。比如说我最早混的是BBS,就有各种成型的“版规”限制网友的言行和礼节,引发争端了会有版务出面协调,删贴禁言之类。这种小群体的内部规矩管理在Lofter就做不到。论坛时代大家把线下聚会称为“版聚”,通过这些活动也可以认识很多人,我有一些朋友,2005年一起在北大的BBS上一起聊《银河英雄传说》的,到现在已经快15年了,大部分现在还是朋友,还有个群天天聊天。
澎湃新闻:同人文的创作者之间交流多吗?是以怎样的形式?读者与创作者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郑熙青:一般来说,混一个圈子能认识一批人,大家都互为读者,也可以互相写写评论,一个人出本,其他人友情写文支援之类。关系比较好的人就会把友情延续到三次元。关系好的创作者还会就一个主题一起进行创作。当然,社群内也有因为站的CP不同之类的理由吵起来的,就会一片乌烟瘴气,这个从论坛时代到现在社交媒体时代,都是一样的。
澎湃新闻:您是如何对同人文学产生兴趣的?同人文学为何打动您?
郑熙青: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是意难平。对于你们这一代生下来就有电脑可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当时喜欢一样东西是多么辛苦。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喜欢三国,家里没有太多资料可以查,我就天天跑书店,找各种各样相关的书,当然也没找到很多;也没多少零花钱,不少书就是站在书店里看完的。后来高三开始看《魔戒》,自己非常喜欢,但什么周边都搞不到,书也很难买,那时候还一定需要去外文书店才买得到。后来上大学的某一天,一个隔壁宿舍的同学跑过来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BBS刚开了一个《魔戒》版?我从此才发现了网上的粉丝社群和同人圈,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最早看的一篇同人是《只是当时》,耽美,真人同人,这篇小说非常出名,到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看了以后就“一入耽美深似海,从此良识是路人”了。
澎湃新闻:针对公众对于同人文的一些误解,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熙青:对于同人文中有关情色描写的部分,个人认为是个伪问题。现在,一方面是我们国家的相关法律有些滞后,仅仅是因为文字的性描写(而不是图片)就认定淫秽色情的出版物,这样的法律和判例应该很少见了。另一方面还有一个性别相关的问题,在很多人看来,男性看黄网可以,女性看性描写多的小说就不行。女性性欲对于很多人来说仍然是一个禁忌。对于很多年轻的女性来说,同人圈是她们第一次大声或者说毫无羞耻感地谈论一些性话题的地方。这毋庸置疑也是作为女性亲密社群的同人圈的一大功用。我觉得有情欲是很正常的,觉得情欲不正常的人才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