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提到大明成化年间，人们第一反应应该是那只价值过亿的天价“成化斗彩鸡缸杯”。

斗彩鸡缸杯是明宪宗朱见深的御用酒器。明神宗年间已经价值不菲，到了清乾隆年间，市面上就已经很珍稀了。

所谓斗彩鸡缸杯，是在一只小小撇口卧足碗上，用青花线描轮廓，高温烧胎，红，黄，绿等淡雅明丽的色彩填充，低温复焙烧一次。

杯壁描绘了牡丹，兰草，湖石之间，一雄鸡傲视引吭，一雌鸡带着三只雏鸡悠游啄食的生活画面，其乐融融，温馨感人。

史载朱见深喜欢书画，一次观赏宋人《子母鸡图》，很是喜爱，就萌生了烧造出这样一只酒杯，置于案头，随身把玩的想法。

除此之外，人们联想得比较多的，还有他那位大他十七岁的一代“妖”妃，万贞儿。

其实，说起他的感情经历，细想之下，似乎和这只价值连城的杯子有着某种内在联系。

04

我们看看那只鸡缸杯，雄鸡回头护巢，雌鸡悠闲慈爱，那不是年幼的朱见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天伦之乐么？

英宗早亡，周氏自身难保，拥有一个双亲呵护的童年，朱见深就是用一个国度的代价，也换不来。万贞儿是上天对他唯一的恩赐，唯一的安慰，他也宠得她横着走路。

上文说的年轻气盛，傲娇貌美，书香门第的吴皇后，实在不明白自己年轻的夫君为什么就不肯多看自己一眼，整天和那个粗俗的“老女人”形影不离，一怒之下找了个机会，拿出皇后的身份，把万贞儿杖责了一顿出气。

这下捅了马蜂窝。

朱见深心疼宠妃被打，一意孤行怒而废后，这离吴皇后被册封还只有一个月。朱见深没办法立万氏为后，又随手拈了一个王氏做了傀儡。

又是一个美丽的少女，被权力的钉子，做成鲜艳而凄怆的蝴蝶标本，钉在龙飞凤绕的坤宁宫屏风上，葬送了一生幸福。

她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丈夫和别人如胶似漆，必须平静无争，争也更惨，六宫实际的主人不是她，是万氏贵妃。

05

万贵妃风评如何？糟糕，很糟糕。

她身上背着几项大罪，简直祸国殃民，妖妃一个。

一是嫉妒无德。满宫女人，对宪宗唯唯诺诺，只有她敢对朱见深大发脾气。满宫粉黛，柳绿花红，朱见深视有如无。

二是骄奢挥霍。《宪宗实录》说她"服用器物穷极僭儗，四方进奉奇技异物皆归之"，意思是她穷奢极欲，内帑都要叫她花光了，皇帝用啥她用啥，僭越无度，败家吃土。

三是干涉朝政。不仅她一家子飞黄腾达，趋炎附势之徒也仗着她的势力横行朝野。在皇储问题上手伸太长。

四就骇人听闻了，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恶劣。

残害皇嗣。“掖廷御幸有身，饮药伤坠者无数。孝宗之生，顶寸许无发，或曰药所中也"。"纪淑妃之死，实妃为之"。这是清代《明史.万贵妃传》《明史纪太后》中的一段记载。

意思是万贵妃自从38岁唯一的皇长子夭折之后，就再也不能生育，朱见深除了全国祈福，也实在没有办法。从此后宫谁怀孕，万贵妃就派人灌打胎药，而且“无数”。

明孝宗朱佑樘更是可怜，被宫人偷偷藏在冷宫长大，母亲纪淑妃被万贵妃害死。连孝宗头顶秃发一块，也是中了胎毒所致。

对比万贵妃册封的金册上的句子：

贵妃万氏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率礼称诗实禀，贞于茂族进规，退矩遂冠德于后宫，动则闻环佩之音，居则视箴图之戒宠，愈加而愈慎，誉益显而益恭副，予关睢乐得之心克谨，鸡鸣儆戒之道相成，既久辅助良多，是用度越彝章进超位，序兹特以金册金宝加封尔为皇贵妃，于戏位亚坤仪峻陟列妃之首。

这真是温柔贤良的还了得。到底是金册胡说八道还是史传有不实之言辞呢？

06

先来看下万贵妃身上的几条罪状。

第一第二条，其实就是说她不许其它妃子上位，大手大脚。

当然在根据当时的社会价值观和她的贵妃身份，这是很不应该的。但我们要是用一个普通人的标准来看，谁家还找不出一两个警惕小三热爱剁手的妇女呢？两口子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呢，皇帝爱谁，这个自由度是没有的。

毕竟，权力的顶极指挥棒，如果取决于某一个人的性格感情，这个人的性格感情，又会影响很多人的命运的时候，就会有一样无形的东西来制衡，这个东西叫普世“道德”。

第三条，孝宗继位之后，虽然不少人对万贵妃，包括孝宗自己，都很厌恶。

但是孝宗还是对她的亲族处理不重，仅仅降职了事。孝宗很讲孝悌，除了他为尊者讳，给父亲留着面子。

万妃一族作恶能量不是很大，嚣张而已，不上什么档次，没有犯下特别不可恕的罪过，也是一个原因。

第四条其实见于《明史》，明史是清人修订的，对比明代的《明实录》，几百年之后，江山换代，清代的指控似乎措辞更加严重。

有学者认为，这一段史料其实来自野史，算是百年后一位白头老宦的怪谈，不是很可靠。

07

当事人墓木已拱，一个王朝都雨打风吹去了，真相涣漫不可考。

然而明代外臣特别喜欢干预皇帝家事。

朱见深自己的母亲周太后就有例在先，仅仅因为她阻止英宗的钱皇后与英宗合葬，妇道人家赌气。大臣们认为不妥，集体跑到文华门，从上午九点跪到下午五点，嚎啕大哭如丧考妣，大有哭死也不让步的气势。

最后以周太后妥协了事。

怎么这群倔强的人，面对灌药堕胎这种骇人听闻的丑闻，他们反而沉默了呢，任由万妃胡闹？而且，万妃不是专宠么，其他嫔妃和宪宗很少有机会接触，怎么还堕胎“伤坠者”，“无数”？

总之，在万贵妃暴亡之后，朱见深只是叹了一声，她一去，我也不久人世了。

他用天寿山皇家陵区两万平米的越制规格，厚葬了万贞儿，墓碑上云凤纹中间的卍字符号，代表这里的主人姓万，也是他永远怀念的万儿。

孤独忧伤了几个月之后，四十二岁的明宪宗兑现了他的预言，追随他五十九岁的贵妃，撒手人寰。

留下一段旷世畸恋，留下不少供后人猜测的宫廷秘辛，还留下一位奇特的祸水红颜，在史书的字里行间，化身妖妃，与她的爱人相依相伴，难解难分。